同......類?
況野咀嚼着這兩個字。
一個偷渡的醫生,說自己和他是同類麼。如果說陳聿和和自己是同類,他還認同,但是陳聿生的話,況野不了解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又是從何得知自己的變化的。
況野想起了這兩天被他抛之腦後的“幻覺”。難道,他口中的“同類”,是另外一種意思?
況野頭痛欲裂,回到船員室休息。
烏雲在夢裡蔓延,斷斷續續的哭喊聲從遠處傳來,路上沒有行人,沒有車輛,沒有活物,他搖搖晃晃地踩着雨水,一深一淺,胸前突然有些發癢,垂首看去,藤蔓從胸前的大洞長出來,雨水朦胧了他的眼,他分不清紅色是花瓣的顔色還是血水的顔色。原來......我已經死了嗎?
況野一腳踩空,靈魂踩在夢與現實的交界線上,心神晃蕩恍惚。細密的汗珠浮在額頭和脖頸,呼吸急促而不穩。
又做噩夢了,況野松開了緊握被子的雙手,做了幾次深呼吸。
也許,應該讓羅森給我開點安眠藥,他想。
他起身洗了個澡,噩夢帶來的疲累稍有緩解。
擡頭看了看挂鐘,才四點,但他卻再也睡不着了。
不如出去散散步,況野出了門。
隻是等他剛往前走了幾步,就愣在了原地。
窗前,一個身影倚在牆邊,冰絲在背後柔順垂下。
“沈确?”
男人聞聲轉頭,正是沈确。
“你半夜站在這裡幹什麼?”況野問道。他怎麼半夜擱他門口站崗,雖然生化人不需要休息,但他這樣做有些奇怪。
沈确露出了略微窘迫的表情,斟酌一會,才說道:“我在巡邏。”
夜間巡邏?阿卡利安号還有這需求嗎?這真的不是他編出來的嗎?況野哭笑不得。
“你怎麼沒睡?”沈确反問。
況野頓了一下。
“又做噩夢了?”沈确一語猜中了。
況野無奈地擺了擺手:“晚上睡得不太安穩。你......要不要進來坐坐?”
沈确聞言便提腳進來了,沒給況野說話的機會。
其實房間也沒有什麼好玩的,況野邀沈确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坐在床沿,和他面對面聊天。
“昨天的事,你聽說了嗎?”
“巴裡失蹤的事嗎?”
“對,你怎麼看?”
況野起身倒了杯水,有些猶豫地扭頭看了沈确一眼:“你喝水嗎?”
沈确搖搖頭,回答他前一個問題:“應該是某種生物。”
況野也這麼認為,他坐回床邊,喝了口水。
“我明天和你們一起去。”沈确一開口,把況野嗆到了。
“咳咳咳——一起去?”況野有些擔心地問,“艦長讓你去的?”
沈确想了想,回道:“是因為遲指揮官請求增援,除我之外還有一些執法部隊的精英明天也會加入搜尋。”
“那你明天和我一對嗎?”
沈确颔首。
“你主動要求的?”況野失笑。
沈确拒不承認:“随機分配的。”但是耳垂偷偷紅了一點。
況野注意到了,心砰砰直跳,嘴角難以抑制地向上揚起,不打算告訴沈确他耳朵的變化。
“話說......我一直想知道,你們生化人——也會因為情感有流淚、臉紅、發抖等等表現嗎?”
沈确想了一瞬,回道:“我不确定。設計的時候是保留這些機體功能的,比如淚腺,但是生化人沒有太多情感。”
言下之意,客觀條件允許,但主觀條件不一定滿足。
況野把雙手手肘撐在兩邊膝蓋上,看着沈确的眼睛:“那你呢?你也沒有太多情感嗎?”
“我不知道。”
在之前,沈确可以肯定地回答自己沒有太多人類的情感,但是現在,他不确定。
況野歪着頭,表面冷靜地注視着沈确,喉結上下滾動,心跳震耳欲聾。沈确這家夥,怎麼看他怎麼喜歡,一種難言的心動在他的體内發酵、膨脹,在這個狹小的房間裡,沒有什麼特别的理由。
慢慢來,他們還有很多時間相處。
況野暗暗告誡自己不要操之過急,每每看到沈确,他都有一種沖動,把他揉進自己的懷裡,用下颚抵住他頸邊的動脈,交頸相擁。
但那樣太失禮了,也太冒犯了,況野隻能忍着,一步步向沈确靠近,直到心意相通的那天到來。
“你晚上都是怎麼度過的?”況野換了個話題問。
“有時候會去完成工作,有時候在星艦裡走走,有時候躺着不動。”
“純躺嗎?那你還有意識嗎?我是說,是類似人類睡覺的狀态還是假寐的狀态?”
“純躺,有意識,嗯......可以算是假寐的狀态吧。”
“那豈不是很難受?”況野心裡像被螞蟻咬了一樣,疼疼癢癢,“時間短叫假寐,長了的話是失眠。”
沈确眼裡有些迷茫,緩緩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失眠難不難受。”
從沒做過美夢的人,怎麼會知道失眠的難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