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所未有的心痛與憤怒像麻繩一樣擰住他的心髒，他的青筋控制不住地暴起，用盡控制力抑制自己不抓疼沈确的手腕。

如果他不是為自己擋住異形的黏液，不會變成這樣。

況野擡頭看向沈确，心裡愧疚不已，悶悶地問：“你的手，還能恢複嗎？”

沈确睫毛撲扇幾下：“皮膚可以自我修複，過不了多久，它會長出來的。”

皮膚可以自我修複？那還挺厲害的。

“那你的骨骼呢？”

沈确低頭端詳了一下自己的右手，動了動關節，好在機械手骨隻是被腐蝕出一些坑洞，并未斷裂。

“恢複不了，等皮膚長好之後，會影響一些靈敏度，但不會很嚴重。”

沈确吐露的每個字都把況野的心扯得一疼一疼。

他知道，為了不讓他過分自責，沈确大概率對情況作了美化。

無人注意的旁邊，艾薩克冷冷地看着二人的互動，轉身離去。

況野從醫生那裡借了一些繃帶，給沈确的手裹上。

處理完沈确的傷，這個時候，況野才有心情觀察周圍的一切。

這次異形襲擊，給阿卡利安号的武裝部隊造成了很大的傷亡。

死亡人數總共七人，受傷的多達二十人，而且都是重傷。

3号門前的大廳裡，痛呼聲、哀嚎聲此起彼伏。

一個重傷的男人被幾個人用擔架擡走，他的下腹部不幸被黏液腐蝕，腸子已經可以看見，灼燒的圓形痕迹觸目驚心。

還有人從況野身旁蹭了過去，況野看到，他攙扶着的男人，手臂被異形骨肢劃出了深深的傷口，骨肢上的黏液将傷口腐蝕得深可見骨。

況野不放心沈确，讓沈确和自己一起回了他的船員室。

“今天，謝謝你。”況野鄭重地向沈确道謝。

“我的榮幸。你不也救了我？”

不一樣。

沈确救他的時候，況野才發現，以沈确的反應速度和行動速度，即使等異形落地，晚個兩秒再閃避，也不會被傷到。

不過，況野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沈确曾經說，自己的首要行為準則為人類優先，需要優先做有利于人類的事情，為人類服務。

那麼，他為自己擋住黏液，隻是因為優先程序嗎？

沈确救了自己是事實，可是......

為什麼，失落卻在他的心中肆意擴張呢？

“你......”

看着沈确疑惑的幹淨雙眸，況野還是問了出來。

“你救我，是因為你的人類優先程序嗎？”

沈确怔住了，似乎他也沒有想到況野問的問題，他沒有立即回答。

而況野的心，在沈确思考的間隙裡，已經慢慢沉到谷底了。

沈确可是第二代生化人啊，他的中樞處理堪比智腦，他都需要思考超過兩秒的問題，有多少呢？

況野苦笑：“你可以實話實說。”

況野推測，也許沈确的優先程序，還會考慮人類的情緒，他可能正在想怎麼回答才不會傷了他。

況野忘了，先不提沈确能否明白他問句後深藏的隐晦感情，如果生化人連他的情緒都能考慮到，那他還是不通人類情感的冰冷機械生命嗎？

而真相是，沈确自己也的确不清楚。

此時，他正思考着自己行為背後的邏輯。

可邏輯本就不能解決世間所有的問題。

當他看見況野頭頂虎視眈眈的異形時，沒等程序分析計算給予指令，他就像離弦之箭飛奔過去。

是本能，是生化人本不應該具有的本能。

本能在那一刻，闖入了沈确一成不變的機械數據，插進了一條奇怪的代碼。這條代碼，是天外來物，也是自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