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裡?”
“這邊,這裡有間公館!”
……
陽光穿過盛夏斑駁的樹影,不遠處依稀傳來熙熙攘攘的人聲。
‘連阙——’
記憶的片段随着墜落感蒙上了一片晦暗,随着熟悉的聲音被撕扯成無數個支離破碎的殘片,當混沌的視線再次聚焦,最終重疊成眼前華麗的歐式公館。
連阙定定地看向這座玫瑰環繞的公館。
明明上一秒他還身在地獄,随着如同潮水一般擁擠尖嘯的惡鬼,一同湧入如巨獸血口般大敞的鬼門關。
他看到地獄中街道兩側城市被拉長的剪影,如碎片般晃過燈酒霓虹的繁華輪廓,如同老式電視機接頻不穩的失幀畫面中,一道颀長的身影立于樓閣之上。
原本帶着儀器在他們身上一一搜尋的地獄使者齊齊将槍口對準了那個人,他循聲望去,不知是不是錯覺,那人的視線竟似在重重人海中也正望向他的方向。
躁動的鬼魂在這一刻趁機湧入那張如兇獸匍匐的巨口,他也在這片洪流中被推入無盡的深淵。
這些是他僅有的記憶。
萬鬼的哭嘯與回響的槍聲依稀還在耳畔,再睜眼時他便已經到了這裡。眼前的一幕卻如同油畫中最精緻而美好的一卷,也如每一篇童話故事開啟的地方。
連阙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他……是誰?
默然靜立中有人自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請、請問,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連阙聞言回過頭。
或許是他的目光帶着幾分戒備,又或許是他的眉目輪廓分明,不說話的時候更是帶着生人勿近的銳氣,身後的少年怯怯地低垂下頭兀自說道:“你也不知道?那邊有人,我們去那邊問問?”
他說罷便猶豫而惶恐地轉過頭,向着聚在公館門外的幾人走去。
“請問,這裡是什麼地方?”
“玫瑰公館。”有人好心指了指一旁的立牌,少年的長相如同瓷娃娃一般漂亮,無助而脆弱的神色讓幾人忍不住開口解釋。
夕陽正一點點沉入地平線,漫山的玫瑰花海被染上一層溫柔的淡金色,俨然是一處美麗的世外桃源。
花海近處,一朵玫瑰嬌嫩的在風中微微垂下頭,它的枝葉與花瓣都如同畫者筆下的瑰寶,不帶一絲瑕疵。
一位年紀不大的女孩見狀欣喜不已,伸出手想觸碰那片含羞的花瓣——
“裝什麼裝。”人群中一位神色陰鸷的中年男人冷嗤道:“都是從地獄裡出來的人,你會不知道這裡是哪裡?”
男人的臉側有一道斜貫眼角的傷口,映襯得他的神色越加猙獰可怖,原本循聲看去的人有幾個都不約而同地收回了視線。
在這一刻,衆人的神色被清晰分割,有人震驚錯愕不知所措,也有人心懷鬼胎地垂下視線。
連阙在衆人各異的神色中走到人群後的角落,環視着四周的環境。
“什麼意思?”那位年紀不大的女孩下意識收回手,顫顫巍巍地問道。
“這裡是十九獄。”一位妝容精緻的高挑女人解釋道。
十九獄。
連阙環視着四周的視線蓦然微凝。
盡管沒有任何記憶,胸腔中的心跳也因為這句話而劇烈起伏着,他停下暗自打量的動作,将視線落向講話的女人。
女人的話罷,衆人的面色變得越加蒼白,她卻恍若未見地繼續解釋道:
“不是什麼流傳很廣的十九層地獄,但是也差不太多。它是曾經的地獄之主弄出來的東西,為了連通地獄與人間,每隔百年的逢魔時刻就會重新開啟,通過十八層可以重新回到人間,通過十九層可以換取一個願望,當然還有一種說法……就是可以獲得統治地獄的力量。”
“什、什麼意思?”最初說話的漂亮少年緊張的再次問道:“地、地獄?我才剛參加完高考、升上大一,怎、怎麼會……”
紅唇女人挑了挑眉,玩味地笑道:“都說是前地獄之主了,他當初弄出來了這麼個東西,非但沒有什麼作用,反而把一些在這個時間點失去意識、重症昏迷或是其他陷入假死的人也拉了進來。”
“将沒死的人拉進地獄?”一位被牽連的栗發青年怒道:“這種人怎麼配做地獄之主?”
“很可惜。”紅唇女人意味深長道:“他不是人,而是為了管轄地獄而誕生的原生之神。”
栗發青年似因自己的遭遇惱火,又低聲怒罵了幾句。
“進了鬼門關,就等同于認定了十九獄的規則。”表情陰鸷的男人不屑地說道。
他的視線讓年紀不大的女孩額間溢出了冷汗,下意識向後瑟縮了一下。
“怕什麼?”男人冷嗤道:“這裡的所有人都是鬼,包括你自己。”
“……”女孩的面色更加蒼白:“我、我不是,我怎麼會死……”
“你們都是被卷進來的?”紅唇女人善意地挑起唇角:“進了十九獄以後,所有人的手腕上都會有代表危險和攻擊性的編号,就在手腕上。它不僅是代表攻擊性的字母編号,更是制約能力平衡的法則,有了它所有靈體都會至少在副本裡和人類無異,所以你也不需要害怕。”
“通過所有人的評估等級可以大緻估算出副本難度。”她說着笑着看向女孩和剛剛說話的少年:“讓我看看你們的編号?”
女孩聞言看向自己的手腕,順從地展示給她看。隻見在她的手腕内側,是藏匿隐蔽、不仔細看并不能看清的字母“F”。
衆人見此紛紛看向自己的手腕,連阙卻将緊鎖的目光落在女人身上。
他沒有如同身邊的人一樣看向手腕,反而下意識将手腕向後背去。這樣的動作幾乎來源于本能,如同對危險的嗅覺一般讓他戒備地做出了相反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