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沒有其他改造人,但是哪有人會像他那樣……渾身上下除了腦袋哪裡還像個人。哦不對,聽說他有隻眼睛也是換過的,改造人?我看他就是個制造戰亂的機器人,說不定那些事情也跟他有關……”
“雖然我沒有經曆過那場末世,但是我也聽說過,我小的時候,不聽話的時候就會被念叨‘再這樣裁決院的兵器就會把你抓走了’。”
連阙在胸腔中起伏的心跳中努力想捕捉眼前一閃即逝的畫面,在這些人隻言片語的描述中,他的腦海中竟浮現出了一些零碎的畫面。
高聳緊閉的鋼鐵城門、望不見邊際的異化喪屍潮,還有……隻身一人站在圍牆之外的模糊背影。
“好了。”紅唇女人出聲打斷道:“現在重要的是找到線索。”
她的聲音将連阙從零碎的畫面中拉回,卻隻覺得頭痛伴着一陣困意襲來,他強讓自己保持鎮定,再次審視地打量着身邊的人。
衆人聞言也停止了竊竊私語,原本停下腳步的陰鸷男人卻重新轉回身快步向公館内走去。
“你去幹什麼?”
男人沒好氣地回道:“去A3房間看看。”
衆人恍然回過神來,忙三三兩兩地跟了上去,再沒有人留在原地,就像這裡是什麼吃人的地方。
連阙打量着昨日未來得及仔細觀察的玫瑰園,撕開了虛假的僞裝,陽光下的玫瑰園竟也顯出了幾分陰森可怖。玫瑰園四周安置着多處噴水裝置,一同彙聚到公館外牆邊的一處蓄水桶内。
他走到蓄水桶邊,桶内積水已空四壁卻被打理得很幹淨,管家早餐時的去向和袖口的水迹也似在此刻有迹可循。
蓄水桶後有一處用來堆放東西的木桌,木桌上堆放着成堆的花盆、噴壺、鋤頭、鋸子等雜物,木桌下也堆滿了化肥,散發着陣陣刺鼻的臭氣。
化肥的袋子上卻積蓄着薄薄的一層灰塵。
連阙蹙眉将視線轉而落在那張上下都被堆滿了東西的木桌上,這張木桌與平常的木桌有些不同,具體是哪裡不同又說不上來。
空氣間的味道令人作嘔,見衆人都已經回到了公館内,他這才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
不過他并沒有同衆人一起走進A3房間,而是站在大廳連接走廊的轉角,打量着一層。
他們剛剛同公館主人一同在一層右側走廊的餐廳用餐,如果他經過右側走廊就會被衆人撞見,死者探訪的房間一定不會在右側。
而且……
“這裡的鎖怎麼壞了?是你們砸的?”
“當然不是……我也不知道,我離開的時候還好好的。”
“那可能是你室友弄的,他沒準就是背着你偷偷打開了上鎖的櫃子,所以才會……”
A3号房間已經被衆人圍得水洩不通,甚至擠不進房間的人也等在門外眼巴巴向房間内看着。
連阙的視線徑直眺過衆人,在衆人身側下一間房間就是他的房間。而在他房間對面始終未開啟的,正是屬于主人文森瑞的房間。
連阙想起那位叫小魏的少年臨死前的畫面。
被荊棘吞噬的少年行同鬼魅,那畫面光是回想就會讓人牙酸反胃。
他向曾經的室友伸出手,盡管所有人都覺得那是他被怪物操控下産生的攻擊行為,連阙卻注意到,那時他費力地張開嘴似是想要說什麼,但話音未出他的唇舌便被荊刺穿破,再說不出一個字來。
那時他啟唇的口型,倒像是在說……
W——A——N——
是碗、網……還是……晚?
連阙收回打量的目光,順着紅色的木質樓梯走向二層。
走廊與樓梯轉角處的花瓶中似點綴地裝飾着玫瑰,靜默在角落像是失去了土壤已然沒有了半分攻擊性。漆黑幽暗的走廊走到盡頭,他停在标有B6的房間門前輕輕叩響了房門。
不多時,房間的門被自内打開,待看清門内的人是誰,連阙微挑起眉。
“這麼巧?”房間内的人似乎也未想到連阙會突然造訪,那雙大而明亮的眼底閃過一絲含混不清的光。
開門的人不是孩子的母親菲姐,而是看似軟弱無害的沈逆。
連阙的目光略過他看向房間内,坐在床邊的女人也正向兩人的方向看來。
“方便我進去坐坐嗎?”
“你也是來看小甯的?”沈逆驚訝道:“原來你竟然這麼熱心?”
“我也沒看出你會這麼熱心。”連阙擋開他的手臂徑直走進房間。
“聽說小甯病了,我來送藥。”沈逆跟在他身後,未因為他的疏離惱怒,反而愉悅地問道:“你呢?”
“聽說小甯病了我來看看。”
沈逆看着他兩手空空的模樣,不由新奇道:“真的嗎?”
連阙在口袋中摸出兩顆糖放在桌邊,在小甯床邊的椅子坐下。
“謝謝你們來看小甯。”菲姐走到一旁為兩人倒水,聲音中滿是疲倦:“她大概是昨天受了驚吓,貿然把她帶進來是我考慮不周……”
連阙的視線瞥過熟睡中女孩的被角和微露在外的指尖,不動聲色地掀起被角。
一隻手卻按住了他的手腕。
連阙擡眸望向面前少年無害的雙眸和略帶挑釁的視線,他停下掀開被角的動作,順勢翻過沈逆的手腕。
察覺到他的意圖,沈逆驚愕地縮回手。
“……給你們添麻煩了,我也替小甯謝謝你們。”菲姐轉身将水端給兩人,感激地說道。
連阙已然為熟睡的孩子掖好了被角,動作自然地站起身:“沒事就好,我就不打擾了。”
連阙說罷便徑直離開房間,他來這裡本身就是想查看孩子是有分級标示、與他們一樣來自地獄的“惡靈”,還是副本中的“鬼”。
因為即便可以使用禁術攜帶魂魄進入十九獄,也不能代表女人确實使用了這樣的辦法。
但方才連阙确實在女孩的手腕内看到了分級字母:F。
也就是說,小女孩的嫌疑暫時解除,不過他确實未想到……自己會在這裡遇到沈逆。
“等一下。”
連阙正順着樓梯向下走,身後傳來了沈逆的腳步聲:“咱們順路,一起下去吧。”
見他未接話,沈逆便快走了幾步緊跟在他身後:“你慢一點,這裡好黑……我害怕。”
沈逆伸出手想拉住身前的人,他的視線定在昏暗中那人的手腕處,唇角不易察覺地揚起一絲弧度。可就在他即将觸及身前人的手腕時,一道冷冽的風自他的身前穿過,癢意伴着鈍痛穿過他微涼的指尖——
沈逆詫異地擡起手,他的指尖如被利器劃過滲出絲絲微微的血,沈逆甚至懷疑,如果沒有及時抽回手恐怕此刻他的手指會被齊齊削斷。
連阙終于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身後。
他戒備地打量着四周,那陣肅殺之氣已然褪盡,熟悉的氣息也已再尋不到半分蹤迹。
他這才将不悅的目光轉向身後正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麼的人,隻見他的指尖還挂着幾滴鮮紅的血珠,連阙甚至懷疑下一秒他就會哭出來。
但下一秒,沈逆再擡起頭時候眼底卻帶着興奮的笑意。
“你帶了什麼進來?”
連阙知道他是誤會自己和那隻鬼是一夥的,卻也懶得解釋。比起這個,眼前沈逆的目光詭異晶亮,這樣如同找到了什麼有趣玩具的神色更加讓他覺得不适。
像是褪去了軟弱的表象,此刻的瘋狂才是他真正的模樣。
“卡牌?不對……初始局無法兌換卡牌,你在這裡找到了什麼好東西?”
連阙不知道他說的卡牌是什麼,但他幾次三番的針對和想查看自己手腕的字母……以及含混不清說出的話。
這個人一定不會如他表現出來的那般隻是被牽扯進來的人。
他擡起眸對上對方那雙曾經清澈無比,此刻卻寫滿了瘋狂的眼睛。
如果一個瘋子撕下僞裝——
“危險系數。”連阙斜身靠向樓梯晦暗的扶手,挑眉間神色懶散而笃定:“S級?”
沈逆的笑容僵在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