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姬無瑕這麼一鬧,蕭骁也不能把他怎麼樣,近有時越護着,遠有大單于之位吊着,隻能好吃好喝地供着姬無瑕,以後慢慢再議。
但姬無瑕這烏桓王子妃的身份,也就此坐實,看似安全,其實距離他登基的任務目标越來越遠。
拿到玉玺時姬無瑕還以為很快就能完成任務呢。
我要回家……他内心的貓貓頭在瘋狂流淚。
越往北走,視野越開闊。天蒼蒼野茫茫,荒原之上沒有城鎮,沒有官道,沒有行人,蒼穹如蓋,其下好像隻剩蕭骁與他的族人,帶着姬無瑕策馬奔馳于天地之間。
七八日後,他們靠近曾經遠在地平線上的一道山脈,進入山腳下的谷地。由于高山擋住了南方吹來的濕潤的風,山脈南麓降水相對豐富,草木郁郁蔥蔥,滋養了烏桓人的獵場、牛羊,也孕育了整個族群的血脈。
這座山被烏桓祖祖輩輩尊為神山,名喚“歸赤”。
山腳下的谷地裡,七色彩帳連成一片,最正中的幾座大帳飽經風吹日曬,全年不随水草遷徙,乃是烏桓人聚會、慶祝節日、單于議事的固定場所,其中傳來草原特有的爽朗、喧嘩的人聲。
蕭骁的故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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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骁騎馬緩行,經過營帳群落,不停有青壯年男子對他鞠躬或下跪行禮,并說上幾句聽不懂的烏桓話,料想是請安或者請示一類。蕭骁看上去心情不錯,卻也不全回答,間或懶洋洋地答上幾句。
等他們到了中央大帳之前,蕭骁便下馬,連鵝黃帶馬上的姬無瑕交給時越,自行去見他的父親,烏桓族的單于。
時越道:“公主,您先去二王子的帳篷休息一下。”
姬無瑕發現,時越一路上隻喊蕭骁作“王子”,但到了烏桓人的谷地後,卻改口叫“二王子”了,可見多少是有些忌諱的,蕭骁在族内繼承人的地位尚未穩固。
蕭骁的帳篷不大,紮在山腳下較為僻靜的地方,鵝黃一見那帳篷便興奮了,沖過去咬帳篷門前挂着的流蘇,如同貓玩毛線球一般,搖頭晃腦,将流蘇末端的彩球扯來扯去。
時越好不容易牽穩了鵝黃,将姬無瑕扶下馬。這時有個年輕侍衛來傳話,狠狠地上下打量了姬無瑕一番,時越便點頭表示知道了。
“單于請您去見一面。”時越對姬無瑕道。
姬無瑕心想,這是蕭骁報告了此行始末,單于打算要驗貨?
時越神色忐忑,有些吞吞吐吐地說道:“我族人未經教化,行為可能有些粗野,您是王子妃,未來的大阏氏,不要與他們一般見識。”
姬無瑕能屈能伸:“沒關系,階下囚有自知之明。”
自己能唬住蕭骁,卻不見得能唬住他的父兄,如果被他們認出自己是男的,那恐怕就不是蕭骁的單于位子的問題了,是自己都會喪命。
不知不覺中,姬無瑕已經初步融入了這個古代世界的思維邏輯。他對時越道:“請給我找一套女裝,見你們的單于我不想失禮。”雖說女裝也不能說不失禮吧……
時越點頭應是。蕭骁帳篷裡顯然不會有女人衣服,時越隻得出去給姬無瑕找衣服。姬無瑕獨自打量蕭骁的營帳,發現其内部裝飾非常簡樸,一張單人矮榻鋪着羊毛毯,擺着硬木枕頭,大概就是蕭骁平時睡覺的地方。除此之外,隻有一張小木桌,兩個粗麻坐墊,一個置物用的櫃子。
姬無瑕去拉開櫃子,櫃門沒鎖,裡面半空着,三件胡服上端端正正地擺着兩樣東西:一枚單隻的玉墜耳環,和一個彩線縫制的、針腳歪歪扭扭的大頭布娃娃。
怎麼看都是女孩兒的東西。那玉墜耳環樣式簡單,但玉的光澤優美溫潤,感覺值不少錢。布娃娃的料子倒是上好的綢緞,隻是眼睛縫歪了,頭發僅有幾根,看上去還有點克系恐怖。
“難道是他喜歡的女孩的東西?”姬無瑕嘀咕。
他正拿着布娃娃端詳,突然時越就帶着一個烏桓貴族女孩回來了。
“這是刻羅家的欽琳,她聽說你來了,一定要來看看你。”時越一邊介紹,一邊向姬無瑕狂打眼色。
名喚欽琳的女孩個子甚高,都快跟姬無瑕差不多高了,長相倒還不錯,隻是像其他烏桓人一樣,皮膚略微有些黯淡粗糙,眉形上挑,挑剔地打量着姬無瑕。
稍後,欽琳輕蔑地說道:“哼,大周的白璧公主也不過如此,就這種相貌隻能勉強算得上是清秀,可虧這族裡上上下下都惦記着。”
姬無瑕立刻明白,這是得罪學習委員後,作業被挑刺的老套路。
“給她一套女奴的衣服。”欽琳吩咐身後跟着的侍女。她這幾句說的都是半生不熟的漢話,就是故意讓姬無瑕聽懂的。
侍女馬上将一套灰撲撲的粗布衣服扔在地上,倨傲地擡起下巴。
欽琳也倨傲地擡下巴,兩人動作齊刷刷地。欽琳命令道:“換衣服,讓我看看你到底什麼身材。”
姬無瑕總不能當着她的面脫,欽琳不介意他還介意呢。
“妹妹,”姬無瑕道,“請先回避一下。”
“小賤人,有臉勾搭男人,沒臉脫衣服?”欽琳惡狠狠地說,“早知道烏樓漸哥哥喜歡漢人的妖豔賤貨,天天往南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