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夜風吹得門窗喑啞,不一會兒,屋内便傳來鼾聲和壓低的哭聲。
梁俨沒有抱沈鳳翥,而是貼肩而靠,剛挨上,便感到一股滾燙的熱意。
他不會又發燒了吧?
梁俨趕緊摸了摸沈鳳翥的額頭,如他所料,這病秧子又發燒了。
從空間裡拿出退燒藥,放到沈鳳翥手上,順手拿起水囊,放到他嘴邊。
“殿下……”
梁俨按了一下身側人的掌心,低聲道:“噓,大家都睡了。”
幾根幹草都能搶破頭,他手裡的藥物不多,若是被其他人發現了,百分百會被搶得渣都不剩。
沈鳳翥明白梁俨的意思,一言不問,把藥咽了。
今晚就喝了一碗粥,梁俨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他等了好久,還有人因為寒冷沒有睡着。
他和沈鳳翥靠着牆并排坐着,臂膀挨着臂膀,沈鳳翥自覺将大半衣裳給了他,自己則将半邊身子露在外面。
兩人挨得近,梁俨能感受到沈鳳翥因為寒冷而發出的微顫,歎了口氣,左臂一展,将人攬入懷中,用衣裳将兩人遮了個嚴實。
聽到懷中人驚呼一聲,但沒有掙紮,軟軟地伏在他身上。
梁俨又等了許久,四周沒了哭聲和說話聲,隻有如雷鼾聲。
鎖骨處的呼吸并不平穩,他知道沈鳳翥還醒着。
梁俨餓得實在受不了了,從空間裡拿出兩個面包。
反正這空間裡的東西遲早要讓太子府的人知道,擇日不如撞日。
他飛快吃下一個面包,撫平胃酸的抗議,然後撕下一塊面包喂到沈鳳翥嘴邊。
“别發出聲音,大家都睡了。”
懷中人沒有出聲,依舊伏在他的胸口,等了一會兒,指間的面包被叼走了。
梁俨見他乖乖接受自己的投喂,心裡滿意,又撕了一塊喂到沈鳳翥嘴邊。
一口接一口,梁俨喂完了一個面包。
梁俨環顧四周,見沒有異常,準備再吃點稀的潤喉。
考慮到氣味擴散,他拿出一罐清淡的八寶粥。
當把罐口放到沈鳳翥嘴邊時,他明顯感到懷中一震。
梁俨忍住笑,輕輕拍了拍沈鳳翥的背,心想你以後震驚的地方還多着呢。
次日,雨後初霁,趙山猜是一個好趕路的豔陽天,天蒙蒙亮就把流犯吆喝起來。
驿站的夥夫睡得正香,卻被喊起來做飯,心裡憋氣,随便滾了一鍋粥就交差了事。
李二被沒煮熟的米崩了牙,将碗狠狠一摔,跟驿卒大聲吵起來,趙山也并未阻攔。
驿丞見要打起來,趕緊賠笑臉,說立馬讓廚房做肉餅,讓他們帶在路上打牙祭,這才平息押解官兵的怒火。
驿卒擡着夾生粥去了柴房和馬廄,發現死了人,立馬禀了趙山和驿丞。
趙山呷茶問道:“死了幾人?”
“柴房死了兩個小的,馬廄死了個女的,一個小的,一個男的。”
“行了,知道了,照規矩辦就是。”驿丞放下茶盞,不耐煩地朝驿卒擺手。
柴房内,衆人看着沒了氣息的男孩,說不出話。
馮太醫歎了口氣,這小童是受了涼,發高熱死的,沒有藥材,菩薩也不保佑,隻有死的份兒。
他看向沈鳳翥,小公子昨日也淋了雨,好在菩薩保佑,撿了一條命。
在女人撕心裂肺的哭聲中,驿卒将小童屍體拖走,衆人卻拿着碗,等着分粥。
“大人,這粥是不是沒煮熟啊?”有人小心翼翼地問。
“怎麼,不樂意吃啊?”驿卒冷笑道,還當自己是官老爺呢,沒眼色的東西。
那人悻悻道:“沒有,樂意,樂意。”說着就大口喝起粥來。
梁俨也吃到了夾生的米粒,他昨晚還嫌那罐八寶粥甜膩,現在想來是他挑剔。
“大人,可否給我們一些熱水?”梁俨喝完粥,厚着臉皮向那驿卒賠笑作揖。
“沒見老子在忙嗎,滾開。”驿卒打着呵欠收碗,見梁俨礙事,反手就是一巴掌。
“七哥——”
“殿下——”
那驿卒高大粗壯,手勁蠻橫,梁俨臉上霎時就腫了起來。
太子府幾人将梁俨圍起來,梁玄真脾氣上來了,捏起拳頭就走向那驿卒。
梁俨見狀,趕緊将她拉住。
“豎子!這是廣陵王殿下。”馮太醫急忙跑到梁俨跟前查看,厲聲呵斥那驿卒,“今上的皇孫!”
驿卒被他一喝,慌了一瞬,不過也隻有一瞬。
“他是皇孫?怎麼不在皇宮享福?”驿卒龇着牙花子,得意地說,“還殿下,都流放了,你跟爺擺哪門子的譜兒?”
馮太醫被堵得說不出話,隻能歎氣查看梁俨的傷勢。
梁俨臉上火辣辣的,但他沒當回事兒,畢竟虎落平陽被犬欺,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兒,隻可惜今日沒有熱水兌沖劑了。
出發點人頭時,趙山見梁俨臉上紅腫,問怎麼回事。
梁玄真本就憋氣,不等梁俨開口潤色,怒沖沖罵了一通。
趙山聽完,眉頭一皺,看了一眼旁邊賠笑的驿丞,也沒說什麼,揮手讓隊伍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