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明兄。”梁俨舉杯朝段晗示意,随即仰頭飲下。
“好酒量,來,我給你介紹一下。”段晗把身後之人拉過來,“這是我表弟高照,隻比你長三歲,是我隊裡的隊副,你喚他子陽哥哥便是。”
梁俨向高照躬身拱手,段晗說此人是右一都的隊副,但他從未在營裡見過此人。
高照昂着頭,虛虛朝梁俨拱了下手,算是見過禮了。
“喲,這不高公子嘛!”有一虞候看到高照,連忙招呼他入席,“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幾個年紀大的将頭簇着高照,将他請上了桌。
梁俨見那幾個将頭這般殷勤谄媚,便問鐘旺這高照是什麼來曆。
“高長史的侄子。”鐘旺在梁俨耳邊壓低聲量。
“高長史?那這段晗……”
“高長史是段晗的舅舅,低調低調,人家沒大肆宣揚,咱們就當不知道。”段晗為人豪邁熱情,出手闊綽,在軍營裡人緣頗好。鐘旺見他有家世,又有武藝,沒直接去鎮北軍,反而是入了團練,應是想靠自己拼軍功,而不是走他舅舅的關系。
段晗出手闊綽,讓夥計去樂坊喊了幾個琵琶女來彈曲子,又自掏腰包讓小二上了價高的葡萄酒,供一樓的将官暢飲。
段晗坐在梁俨身邊,猶豫了半晌,道:“我記得淩虛不是幽州人。“
“不是,怎麼了?”
“沒什麼,那你的家眷來了幽州嗎,白日我在馬上瞧見你在和人打招呼。”
“子明兄還真是好眼力,那是我的幾個弟妹。”白日遊街時,段晗在第二排,就排在他馬後。
“原來是淩虛的弟妹,怪不得生得那般清新脫俗。”
段晗誇贊了幾句,又殷勤地給梁俨倒了數杯酒,指了一個紅衫琵琶女過來陪梁俨喝酒。
梁俨擺手,說兄弟們灌酒就夠他醉了,再來美人姐姐勸酒,隻怕今晚走不出五珍樓了。
段晗聞言哈哈大笑,一手攬過琵琶女,坐在桌前,高照見狀,也招了個琵琶女過來陪侍。
推杯換盞,直到二更有半,宴席方散。
段晗招呼衆将去春芳院繼續耍樂,衆将一聽段晗做東,即便半醉被人攙扶,也嚷着要去。
“淩虛,你不去?”段晗笑着攀上梁俨肩膀,“春芳院裡的姑娘可是個頂個的嬌柔美貌,不是剛才那幾個庸脂俗粉可比的。”剛才見梁俨拒絕,段晗以為這俊秀郎君沒看上那幾個琵琶女的顔色。
“多謝子明兄美意,隻是家人還在等我,淩虛改日再與子明兄同樂。”
“淩虛已經娶妻了?”
“并未。”
“子明啊,淩虛還是個童男子,連女人都沒摸過,你讓他去春芳院?”鐘旺打了個酒嗝,笑得促狹,“他這副皮囊若讓那些妖精見了,今夜還不知道是姑娘玩他,還是他玩姑娘咧。”
衆人聽了這村話,笑得腸子痛。
梁俨随他們打趣,與衆将一一辭别。
“表哥,這哪來的鄉巴佬,也太不識擡舉了!”高照站在一旁啐了一口。他表哥是何等人物,今晚這般做小伏低讨這泥腿子的好,這泥腿子竟還敢駁他表哥的面子!
他今夜也在,不給他表哥面子就是不給他面子,不給他和表哥面子就是不給他大伯面子!
他大伯可是幽州長史兼團練副使,這人明知道還敢甩臉子!
“什麼污糟破落戶,給臉不要臉的黑心東西……”高照繼續罵梁俨不知擡舉。
段晗阻止道:“夠了三郎!這人有些本事,又當了刺史門生,你别小觑了他。”
“刺史門生怎麼了,我們還怕他?”
“你别與他交惡,我有些打算,你别壞了我的事。”
“什麼打算?”
段晗勾唇一笑,說萬事俱備了自會告訴他,又打趣他若是憋了火,就趕緊去春芳院洩洩火。高照聞言扯出一個□□,說他新得了好東西,保準今晚讓表哥銷魂蝕骨,說罷兩人打馬奔向溫柔鄉。
福壽巷離五珍樓有些遠,梁俨慢悠悠走了兩刻鐘才摸到院門。
梁俨今夜不知被灌了多少,這裡的酒多是濁酒,遠不及威士忌之類的烈酒,但喝多了總歸頭昏腦漲,腹中難受。
秋夜風涼,如今已近三更,院内漆黑一片,清冷幽寂,隻留飒飒風聲。
看來他們都睡了。
突然,一點微弱昏黃從小廳亮起,梁俨見有亮光,按着脹疼的太陽穴走向小廳。
手剛放上門扉,門扇卻驟然打開,秋風一下就跑進了屋裡,淘氣地撥亂了開門之人披散的長發。
青絲拂過沾着淡淡酒香的唇角,留下淺淺癢意。
“淩虛,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