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餘往嘴裡送茶的動作一頓:“誰?”
“不論是誰,多半是在玉京。”沉冥解釋,“若想讓凡人痛恨玉京,可以直接下幻術。若想讓陰府之人痛恨玉京,更不必費此周章。反而是在玉京有一定地位的仙官,幕後之人輕易碰不得,才會通過這種方法來暗示。”
“所以你們的意思,”諸餘蹙眉,“幕後之人是想挑唆玉京内鬼,從而裡應外合,分化玉京?”
“這是最糟的設想,”沉冥道,“但不得不防。”
“老頭,”扶疏插嘴,“文昌不是掌管飛升名簿的嗎。能不能讓他幫忙查一查,玉京衆仙,有誰在飛升前做過文臣,又始終郁郁不得志的?”
“為何?”
“沒有誰會因為發生在旁人身上的慘劇,就生出如此大的怨恨。”扶疏解釋,“隻有經曆過相似的遭遇,才能更加共情。”
“這好說。”
諸餘閉上眼,指尖點着腦側,靜坐了片刻。
半炷香後,他睜開眼。
扶疏:“如何?”
“文昌方才查了。”諸餘掰着指頭道,“飛升前是文臣的仙官,玉京共有一百一十八位。其中和君上争執過的有三十四位,打過架的有六十一位,鬧出過人命官司的有四十三位……”
“好了好了。”扶疏悻悻擺手。
太多等于沒有。
諸餘歎口氣,起身在殿中踱了幾圈,又望着窗外,思忖良久。
“如果你們的推測是對的,第一步棋下完,必然還有後手。”他回身道,“有後手就會有新的破綻。茲事體大,不可打草驚蛇,就交由你們暗中去查。”
扶疏本來也沒打算袖手旁觀,但諸餘這麼一提,他突然覺得可以讨價還價一波。
“那如果查出來了,我是不是就不用繼承天君之位了?”扶疏眼巴巴看着天君。
“你小子打這算盤呢?”諸餘白他一眼,“這是兩碼事。”
扶疏撅嘴表示抗議。
“诶,”諸餘突然湊近,“你嘴怎麼破了?”
“……”
扶疏默默擡手捂住嘴,悶聲道:“不小心弄的。”
“不小心?你别想唬我。”諸餘強行把他的手掰下來,“老實說,是不是又出去亂打架了?還是在鬼蜮裡有誰欺負你?告訴我,我找他們算賬去。”
“不是不是,”扶疏連連擺手,“小事情,就是……就是……”
“被忘川的魚給啄了。”沉冥幽幽接話。
扶疏:“?”
好家夥,面不改色。
“這樣啊。”諸餘攤開掌心,化出一瓶金翎仙,抛給扶疏,“拿回去擦一擦。宸衷特制,治外傷好用的很。”
扶疏心虛接下。
……
二人出了天君殿,沒走上一段路,沉冥忽地頓步。
“怎麼了?”扶疏問。
“我就不随你下去了。”沉冥道,“仰恭殿還有些事要處理。”
扶疏稍覺意外。
随後他又反應過來,這意外的感覺才是意外。
沉冥本就是日理萬機的神君,這段時間是因為有事,才會和他頻繁接觸。現在事情處理完了,二人本就該各歸各位。下次再見,應當是陰府又有動靜的時候。
“好。”扶疏沖他揮揮手,“那你有空再去抱峰軒玩,我先走了。”
“等等。”
扶疏剛邁出半步,回過身,見沉冥遞過來個東西,下意識接住。
是一段指節大小的白玉松枝。
“給我的?”扶疏在手中把玩了幾下,“還挺好看。可是給我這個做什麼?”
“這是神君令。”沉冥道,“你若有事找我,就捏碎它。不論何時,我都會來。”
扶疏挑眉:“沐浴到一半也會來?”
“你想看的話,可以。”
“我沒那個癖好。”扶疏笑,将松枝在旭日晴空下晃了晃,“多謝神君大人,我會看着辦的。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