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疏悶頭想了半天,始終不見棣華出來,心下奇怪。
這家夥是喝了多少,方便一下要這麼久?
他忽然意識到不對勁,轉身沖了進去!
果然沒人。
扶疏隻停了一瞬,立刻飛身上樓。懷圖正百無聊賴坐在桌前,見他上來,歎道:“你們終于來了,怎麼這麼久……”
“棣華呢?”扶疏打斷他。
“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嗎?”懷圖莫名其妙,“問我做什麼。你們吵架了?他丢下你跑了?”
扶疏掃了一眼懷圖的凳腳。從他們離開到現在,懷圖都沒挪過地方。
“抱歉。”扶疏道,“我們還有事,先告辭了。”
他撇下一臉茫然的懷圖,掉頭就走。
沖入街市,扶疏猛然聞到一股淡淡的生魂氣味,還很新鮮。他下意識要給沉冥傳密語,然而剛冒出這個念頭,又即刻止住了。
棣華的失蹤十分詭異,此番前往,不知有什麼在等着他。沉冥原本就是陪他來辦事,又帶着禮雲,他不想讓兩人涉險。
扶疏回身看了眼紛繁人流,轉瞬消失在街角。
……
巫鹹山,荒夜死寂。
扶疏在山腰刹步,望着面前的青烏祖墳。生魂的氣味停留在此處,沒再前行。
這地方怎麼跟鬼打牆一樣,始終繞不開。
扶疏四下看了一圈,除了草木和墳土,并無異常。正要再走遠些,忽見黑土之上,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
扶疏湊過去,還沒看清,那東西突然“啊”地慘叫起來!
凄厲喊聲劃破長夜,扶疏心一緊,忙上前把“它”翻過來。
是棣華。
扶疏看不出棣華身上有任何異樣,但後者顯然正忍受着劇烈痛苦,面容抽搐扭曲,喉間不斷發出嘶吼。
“棣華!”扶疏試圖喊醒他,“你怎麼了?是我!你說話!!!”
棣華掙紮着瞄了他一眼,一把攥緊他衣袖,在喊聲中斷續吐字:“……燙……好燙……火,火在燒我……啊!!!!!!!”
他一邊喊,一邊在身上胡亂拍打,甚至拿頭狠命往地上撞,動作幾近癫狂。黑暗中看不真切,地上似是已經有血。
扶疏按不住他,又怕他把自己撞死,咬咬牙,索性狠心一掌,将人擊暈過去。
棣華癱倒在地,昏迷不醒。扶疏捉過他的手,探指在腕間。
棣華體内仙氣奔湧,隐隐有鞏固筋脈之勢,正是飛升前兆。然而扶疏從未見過有誰飛升前會如此痛苦,若非他及時趕來,估計棣華已經把自己撞成一灘血泥,更别談有命飛升了。
不對。
扶疏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思考前因後果。
巫鹹山。青烏祖墳。火。燙。
黑暗中,他猛然睜大雙眼!
這些線索串在一起,再明顯不過了。
扶疏再次探出雙指,在棣華體内狂奔疾走的仙力中努力尋找,果見仙力掩蓋之下,一縷淡淡的魂火正執着燃燒。仙力愈旺,與魂火的抵觸就愈發強烈,如此下去,怕是棣華熬不到破繭成仙,就會筋脈爆裂而亡。
扶疏心念一轉,順着手指将自己的仙力徐徐渡入,附着在對方的每一寸筋脈上。
山神之力,溫和卻強韌。有他這般護着,任憑魂火如何沖撞,都無法損壞棣華的身體。扶疏心中默算,隻需這樣等上一兩個時辰,待到棣華成功飛升之後,魂火就會抵不住仙體的排斥,自動消散了。
扶疏靜坐在黑夜中的墳地上,一邊給棣華輸送仙力,一邊捋着思緒。
為何文昌之子文棺消失的那一縷魂火,會出現在棣華體内?棣華和文棺是什麼關系?血脈相連?
但文棺至少是幾百年之前的人。從時間上推算,這個論斷幾乎絕無可能。
又或者說,魂火是被人刻意投在棣華身上,想靠他的飛升之氣養着?
魂火離體後容易消散,與尋常凡人相比,将魂火養在有飛升之氣的人身上,确實能更加穩固。但若要判斷誰即将飛升,就必須拿到飛升名簿。
難道這事是文昌做的?
可是文昌究竟犯了什麼病,才會将自己親兒子的魂火生生剝離出來,養在别人身上?從文昌上回接走屍體的反應來看,他的愛子之心不假,沒理由這麼做。
扶疏正出神,忽然覺察身後不知何時多了個人。
他回過身,見到熟悉的花白胡須,和稍顯蒼老的佝偻身軀。那人在黑暗中朝他鞠了禮,擡臉時話音恭敬:“你好啊,山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