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兩人見他搶了先,也顧不上其他,紛紛開口搶話:“是工部姜侍郎的大公子,我們也見到了,人是長得真美!殿下,我們想個法子把人給您弄來?”
三人七嘴八舌地描述起見到的人是如何出衆,直到端王回身看來,才在那兩道冰冷的目光中漸漸住嘴。
武敏吉:“滾。”
三人連忙磕個頭,手腳發軟地連滾帶爬離開。
剛到門口,又聽見背後聲音問:“你們說的是——工部侍郎的兒子?”
三人都沒敢擡頭,顫抖着回身點頭。
武敏吉揮手:“你們少罰一月俸,滾吧。”
三人趕緊謝過就滾。
武敏吉低頭沉吟:“工部侍郎的兒子……不就是榮少錦在議親那個?”
随即,先前在長公主府的不順,和被興樂帝責備的憋屈,都一下湧上心頭。
武敏吉獰笑一下:“我倒要看看,能有多美!”
○●
姜閑飽飽睡過一覺,起身都快到中午。隻是,這一覺雖然睡得長,卻好像沒有做夢。
若是按照先前的想法,姜閑是準備休息上幾天,等颠簸一路的身體恢複過來再出門。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
吃過午飯,姜閑便叫劉山套車,帶着雲雁出門。
先尋了幾家藥鋪,姜閑挑過品相,在每一家都分别買了好幾包藥材。
接着去了好友陳甫家中。
陳甫和姜閑是曾在同一家書院念書的同窗,他母親有病根,需要長年吃藥,家裡頗為拮據。書院山長憐惜他的才華,召他進書院一邊工作一邊念書,還不收他束脩。
他比姜閑年長六七歲,做事仔細認真,念書還刻苦,姜閑欣賞他,也幫過他不少。兩人相交多年,陳甫今年上京趕考,才離開家鄉,但也一直和姜閑有着書信往來。
陳甫厚積薄發,在京中一舉考中二甲第三,如今在翰林院中學習,等待一年期滿的考核。翰林院清閑,隻要沒被其他部門要走幫忙,每日都挺早就能回家。
姜閑這次上京前,先發來一封信,約定進京後過來拜訪。今天尋到陳甫家裡的時候,陳甫已經坐在前院樹下納涼。
見到姜閑,陳甫非常高興:“我收到信就算着日子,你是差不多該到了。”
姜閑:“昨日剛到,今日便來拜會兄長。”
陳甫把人往屋裡讓:“你先坐,我出去找人到食肆買幾個菜。”
姜閑叫住他:“讓我的小厮和車夫去就好,我們說說話。”
陳甫剛才顧着高興,到此時才聽出姜閑話音裡似乎有點不對,仔細看看姜閑神色,應道:“好,那我們先聊聊。”
兩人進屋坐好,陳甫給姜閑倒上水:“怎麼,是家裡有什麼事?”
姜閑略略點頭:“抱歉,還不方便和你說。”
陳甫忙說:“沒什麼沒什麼。不過,若是哪裡我能幫上忙,一定和我說,我會盡力。”
姜閑莞爾:“現下便有點事想問你。”
陳甫:“随便問,知無不言。”
姜閑便開門見山:“兄長如今也算是入朝了,可知道開陽侯和端王這兩人。”
陳甫一愣,随即目光不自覺地打量了下姜閑,面上露出些許糾結之色。
姜閑就主動把不好提的話說了:“我娘找人打聽到的消息,說那兩人是好男風的纨绔,又很得聖上寵愛。我想多了解一點他們的情況,也方面平日裡避開。”
陳甫這才神色一松:“你都知道了啊。我隻是聽到一些傳聞,知道得并不多,概括起來就是你剛才說的那兩句。人也隻是遠遠見過兩三次,感覺挺符合傳聞,再多的就不清楚了。”
姜閑按着自己的節奏問:“他們纨绔到什麼程度,都做過什麼?”
陳甫仔細想了想:“就是……反正沒什麼正事,每天就是到各處去玩吧,端王最喜歡打獵,開陽侯最喜歡打馬球。據說聖上也派過差事給他們,不過次數很少。”
姜閑有點詫異:“沒什麼欺男霸女之類的惡事?”
陳甫冥思苦想:“好像……沒怎麼聽說他們被禦史參過……而且兩人都很得聖寵,吃喝玩樂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估計參了聖上也不會管。”
姜閑沉吟片刻,換個方向問:“他們叫什麼,家世具體怎麼樣?我隻知道開陽侯是靜甯長公主之子,端王是聖上侄子。”
這次陳甫答得很流暢,畢竟了解大官員和權貴都是他們這些官場新人的必做功課。
“開陽侯叫榮少錦,是靜甯長公主和襄侯的獨子。靜甯長公主是先帝唯一嫡女,聖上的母親過世得早,是先皇後将聖上抱到膝下撫養。靜甯長公主從小照顧聖上到大,因此聖上很念她的好。
“三十年前,先帝看上武狀元榮長生,玉成他與靜甯長公主的好事。後來榮将軍駐守西防,屢立戰功,一路被封到襄侯,長公主一直不離不棄地跟随在他身邊。現在襄侯任西軍大都督,很少回京。”
姜閑更詫異了:“西軍大都督……有統兵權?”
陳甫點頭。
姜閑若有所思:“你剛才說,長公主一直跟随襄侯身旁,那為何開陽侯會在京中。”
陳甫:“據說是聖上和長公主分離太久,日益想念,好幾次想把襄侯調回京,這樣就能姐弟團聚。後來在五年前,長公主讓獨子回京來住,替他們夫婦在禦前聽用。
“聖上當即封榮少錦為開陽侯,這些年愛逾親子。開陽侯就一直獨自住在京中長公主府裡,襄侯和長公主也會每年盡量抽時間回來團聚一次。”
姜閑這次直接愣住——這不管怎麼聽,都像是開陽侯進京當人質。
陳甫繼續說:“開陽侯雖說自稱是斷袖,但據我所知,後院一直空虛。不過最近傳言他遇到了心儀的人,正在議婚。朝中都說,他們榮家的家風是不納小,開陽侯就算真找男子過,大概也就是那一個。不像端王,後院都不知有多少人。”
姜閑跟着把注意力轉到端王身上:“知道端王名諱嗎?靜甯長公主和聖上有那般淵緣,端王能和開陽侯一樣得寵,是不是父母也和聖上關系不一般。”
陳甫:“端王名諱上敏下吉。他父親是前賢王,先帝最器重的兒子,當時滿朝上下都默認太子必是賢王,隻等他王妃生下孩子。但在一次行獵中,賢王為救今上受了重傷,最後沒能救回來。
“端王是賢王的遺腹子,今上對賢王有愧,很照顧他們孤兒寡母。繼位之後,更是将端王帶到宮中居住教養。直到現在,端王在宮裡的寝殿還留着,時常進宮小住幾天。”
姜閑:“這麼說,感覺天子對端王應該比對開陽侯更親一些?畢竟是從小養大的。”
陳甫:“大概吧。主要我隻是一個不能上朝的小官,沒親眼見過,也無從判斷。”
姜閑再沉吟片刻,想起先前夢裡姜貴提過一句“如果端王壓對寶,就有從龍之功”,便問:“你知道端王和開陽侯和哪位皇子走得近嗎?”
陳甫:“沒聽說開陽侯和誰特别親近,他剛回京那時也在宮裡住過一年,可能和誰都差不多。不過景王和他有點特别的聯系,景王的母親崔貴妃是先皇後的侄女,也就是靜甯長公主的表姊妹。”
說到這裡,他壓低了聲音:“端王就明顯和宣王親近。宣王的母親趙德妃有四個孩子,而且孩子間都相差五六歲,可見一直聖眷不衰。”
姜閑跟着壓低聲音:“那天子在衆皇子間有沒有偏向?”
陳甫這回直接将聲音變成氣聲:“這個完全不能猜。”
姜閑看看他嚴肅的表情,點頭表示明白。
就在這時,雲雁和劉山将晚飯買了回來,兩人自然中止談話。之後用餐之時,話題就轉向别處。
與好友叙過舊,想了解的事也問到了,飯後姜閑辭别陳甫,上車返回姜家。
馬車走到姜家,前方恰好也有一輛馬車進大門。
姜閑耳力好,聽到門房叫的是“二公子”。
他不由得掀開窗簾看向前方——
話本中的主角,登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