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閑向來不是個糾結的人,理清了思路,就淡定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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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吃過飯,夜幕也開始降臨,主仆三人坐着馬車出門。
劉山将馬車趕到朱家樓前,拿起踏凳擺到車門下。
姜閑帶着雲雁下了車,對劉山低聲吩咐:“你打聽一下來财館在哪裡,是一家大賭坊,先去要兩個房間,再回來這裡等我。”
劉山驚訝地看着自家公子——這話的意思,怎麼像是今晚要住在賭坊裡?
姜閑沒解釋,隻道:“快去。順便留意一下姜貴,他可能會去那裡。”
劉山一聽,連忙低聲應是。
姜閑四下看看,沒有直接進朱家樓大門,而是在附近逛了逛,才從側門進去。
朱家樓作為京城最有名的戲館,建得非常寬敞。一樓有大大的戲台,二樓三樓環戲台而建,戲台前方是雅間,兩側走廊上是用竹簾相隔的雅座。現在離開戲還有點時間,散座裡卻已經坐了不少人等待。
姜閑剛在門口站一會兒,就有小二迎上來問候:“這位公子有些眼生,可是頭一回來,要不要小的給您介紹一下戲?”
雲雁看一眼自家公子,沒接到示意,就沒提姜貴定的包間。
姜閑随意回道:“我就是聽到有人說那戲有意思才來的,坐哪兒合适看?”
小二樂呵呵地回:“公子要是想熱鬧點,就坐一樓大堂,前排也看清楚。要是想清靜點,二三樓的雅座正合适。若不嫌貴,包間也還有空的。”
姜閑順着他的介紹打量一番,最後指着二樓深處的雅座:“那吧,我還是喜歡清靜些。”
小二領姜閑到那個座,雲雁交了戲票錢和雅座錢,還給了打賞。小二眉開眼笑地謝過,很快送來茶水小食。
姜閑一邊慢悠悠地喝着茶,一邊留意着正門那裡的動靜。
這處雅座往下看正門看得清楚,從正門那裡卻不容易注意到這個方向,完美符合姜閑的需求。
随着開戲時間臨近,樓裡來人越來越多,氣氛越來越熱鬧。隔着竹簾的前一桌也有幾人落座,姜閑耳力好,聽着他們說話,感覺像是品級低的小官員。
突然,正門前的人群像是被看不見的手推開,紛紛退到兩旁。
姜閑看過去,就見五六個孔武有力的漢子,圍着一個年輕男子進來。光看那人身上衣服的光澤,就能猜到身份不簡單。
男子手中打着折扇,下巴微擡,臉龐微側,仿佛将前方掃視了一圈。掌櫃飛快地奔過去,大幅度躬身問候。
姜閑又聽見前一桌響起低低的議論。
“端王?他這麼個不愛看戲的竟然也來了,這出戲這麼好嗎?”
姜閑借着舉杯遮住半邊臉,定睛細看下方。
就越看越忍不住蹙眉。
端王那種顴骨下陷、斜眼而視的模樣,實在讓他看着不舒服。
簡單一個字概括,就是——醜。
姜閑先前理性地思考過種種可能,卻完全沒想到,首先端王的樣子就讓自己難以忍受。
再一想到,如果兩人合作,以端王的性情,必然無法避免某些接觸。他雖然不抵觸不在意,可面對一張自己受不了的臉,此時都忍不住泛上惡心感。
幾乎是立刻,姜閑就做出放棄的決定。
合作時間會很長,既然不是非端王不可,那合作對象至少得順眼。
姜閑移開目光,喝下半杯茶壓壓惡心感,用眼角餘光确認端王上樓,才把視線重新落回下方。
戲按時開唱。姜閑沒有多留,聽過一段戲就裝作有事,起身帶着雲雁從側門離開,尋到自家馬車坐上去。
劉山照着吩咐,将馬車趕到來财館賭坊。
姜閑讓劉山繼續在賭坊裡留意姜貴,自己帶着雲雁先去定好的房間。
小二領着主仆兩人往房間去,卻在門外被一個客人攔下。那客人顯然已經喝醉,拉着小二不讓走,非要他帶自己去找某個人。
雲雁見狀,上前說:“你把鑰匙給我好了,趕緊帶他走。”
小二陪着不是,把鑰匙塞給雲雁,立刻就被拉走。
雲雁一邊開鎖,一邊忍不住抱怨:“這賭坊這麼亂,郎君怎麼要住這裡,萬一有壞人怎麼辦。”
話音落下的同時,門被推開。
兩人一進門就察覺到不對,哪怕屋中昏暗,也一同看向床邊盆架。
那裡有團高高的黑影。
是個男人。
他彎身撐着架子,臉上、鬓邊挂滿水珠。
而且,氣息聲粗重到姜閑在門口都聽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