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已經擺好案台香爐,案前四個蒲團。
姜閑懶得往前走,直接就停在案台邊上,擡眼看向随管家進來的一行人。
打頭的是榮少錦,劍眉星目,很是豐神俊朗。身着暗紅衣袍,腰間壓一塊瑩白玉佩,頭發用一根發帶高高束起,走動間發帶、長發、衣擺都略略飄動,自有一股風流氣息。
他身邊還有一名中年文士,應該就是姜閑昨日聽過聲音的高員外郎。
下一刻,榮少錦看過來,和姜閑對上目光。
姜德和榮少錦、高員外郎打過招呼,再介紹自己妻兒,這才發現姜閑停在後方沒上前,連忙低聲輕斥:“姜閑,還不快過來!”
不過,榮少錦緊跟着接道:“我們過去好了,等下接旨也是在那裡。”
說完,還越過主人家,當先向姜閑走去。
高員外郎看一眼面上尴尬的姜德,圓場道:“少錦說的也在理,還是我們過去吧。”
姜德連忙順着台階下來:“高兄請。”
姜閑對着走到面前的榮少錦作揖:“開陽侯。”
榮少錦往前跨一大步,扶住姜閑手臂一托,沒讓他彎身下去,還特意問:“聽聞大公子天生帶有弱症,讓人搬張椅子來坐?”
聲音是和剛才跟姜德說話時完全不同的溫柔,正是傳聞中“對人一往情深”的模樣。
姜閑對他一笑:“站一會兒還無妨。”
榮少錦便對花清道:“催催後面,動作快點。”
花清忙往回跑,去催促後面擡聘禮的隊伍。
榮少錦又為姜閑介紹高員外郎,等兩邊見過禮,就一直陪在姜閑身邊。
高員外郎給姜德遞上禮單,和姜德聊起聘禮。姜德好幾次試圖把話遞給榮少錦,可惜榮少錦都隻是簡單應付,明顯注意力都在姜閑身上。
姜閑閑适地站着,看着榮家的人把一擡又一擡的聘禮擺進院子裡。字畫擺件,绫羅綢緞,珠寶玉器……着實是不少。
他突然感覺後背仿佛被什麼紮了下,轉身去看。
不過,他眼角餘光看到,旁邊的榮少錦轉身比自己更快。
等姜閑望向去,就見到垂着頭的姜貴。
榮少錦挪下位子,攔在姜閑和姜貴之間,低聲說:“馬上搬完了,再堅持一下。”
姜閑對他笑笑,重新回身站好。
終于,所有聘禮都擺在了院中,把前院占得滿滿當當。
高員外郎拿出聖旨,笑道:“姜侍郎、姜大公子,接旨吧。”
姜德連忙命管家燃香,帶着妻兒在蒲團上跪下,院中仆人也紛紛跟着下跪。
高員外郎給榮少錦使個眼色,示意他站到自己身旁。
榮少錦卻是走到姜閑身邊,揭袍直接跪在地面上。
姜閑都禁不住愣了下。
姜德連忙叫人去多拿一個蒲團過來。
榮少錦擡手打斷他,對高員外郎說:“表舅,快宣旨。”
高員外郎回視一眼,對姜德笑道:“姜侍郎不用麻煩了,這婚事是少錦求來的,就讓他跪地上,才顯得誠心誠意。”
姜德隻得陪着笑誇榮少錦兩句,心中卻莫名地隐隐升起點不安——榮少錦對姜閑這般上心,實在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高員外郎看衆人跪好,展開聖旨朗聲宣讀。
姜閑聽完一篇虛話套話,跟着俯身叩首,領旨謝恩。
榮少錦起身快,再彎身來扶姜閑。
姜閑起身站穩,還等了片刻,姜德三人才在仆從的摻扶下站好。
姜德捧着聖旨,笑着把榮少錦和高員外郎往廳中請。
榮少錦卻在這時主動開口:“我一直聽聞姜侍郎廉潔,今日一見才知道傳言不假,家中的新衣裳都湊不齊四身,讓大公子穿着舊衣裳來接旨。”
姜德的笑直接僵在臉上。
高員外郎将剛擡起一點的腳又收回來,有點詫異地看向榮少錦。
姜德被說個沒臉,反射性去瞪姜閑:“你怎麼不穿新衣服!”
姜閑淡淡回視:“這已經是我最好的一身。”
眼見着姜德下不來台,賈金燕隻得插話賠罪:“外子從不過問内宅之事,都是妾考慮不周到,讓開陽侯和高員外郎見笑了,回頭妾就為閑兒添幾套新衣。”
榮少錦沒看她,隻對着姜德繼續說:“這裡沒外人,我就直說了。”
姜德忍着滿臉尴尬,陪笑回道:“開陽侯旦說無妨。”
榮少錦:“你升任尚書的文書,這兩日就會下到工部。我對你家情況也略有一點了解,并不在意你家能出多少嫁妝。但我總是陛下的外甥,婚事不能辦得太難看,不然丢的就是天家的臉。”
姜德緊咬着後槽牙,才沒讓臉上挂的笑垮下去:“我明白……必不會有損聖上和長公主、襄侯、開陽侯的顔面……”
榮少錦直接挑明:“聘禮單子我家裡可留有底,你明白就最好。”
姜德暗自深深吸氣,臉上強撐着笑容招呼他和高員外郎進屋喝茶。
榮少錦卻轉向姜閑:“茶就表舅去喝吧,我想和大公子說說話。”
姜閑擡頭看他一眼,随即偏身伸手:“開陽侯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