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食席之上,明明可以坐下三個人,卻隻看看坐了蘇胤一人。
蕭湛見蘇胤瘦削的身闆,便覺得有些單薄。
剛剛蘇胤從他身邊路過,因為他剛好側身前傾與蘇胤打招呼,故而離得極近。
蕭湛從蘇胤滑過的衣袖上,聞到了一股好聞的如竹茶般的冷香,這股味道,讓蕭湛的腦子感覺一抽。
這股味道……為何讓人覺得很熟悉?好像在哪裡聞過……
當年在大理寺牢獄裡,蕭湛便在濃重的血腥味中聞到了淡淡的一絲絲冷香,似茶似竹……好像記憶中聞到過,但是又全然不記得……
蕭湛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在蘇府,也是一院子的綠竹,還有那縷若引若現的竹茶香,由于隔了五步之遠,讓人聞的不那麼真切。
今天這看看擦肩,竟然讓蕭湛陰差陽錯得辯了個清楚。
蕭湛看着蘇胤心底隻覺得有些亂得莫名其妙,最後腦子裡隻理出了一句話:
這人應當是極愛喝茶的吧。
蕭湛自然之道蘇胤剛才那瞬間的詫異,因為自己的居然示好。
若是曾經的自己,肯定不會去搭理蘇胤。也不會這般平靜地打量蘇胤。
但是這一世不一樣了。
當自己唯一認可的的對手,不再是對立之後。
那種惺惺相惜、欣賞之情,便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撐得蕭湛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覺得又堵又慌。
蕭湛轉了轉自己手裡的酒杯,苦笑地扯了扯嘴角:蘇胤怕不是以為我有病吧,又或者又有什麼新的招數在等着他了吧。
不知道這一世,自己與蘇胤可還能……
可是蕭小将軍還是有自知之明的,鑒于他的累累前科,讓蘇胤相信他?握手言和?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啊。
蕭湛心裡弱弱地感慨了一句。
蕭湛又微微側頭,神色有些複雜地看了蘇胤兩眼,确定對方實在是無意搭理自己之後,才強行壓下自己想舉杯停箸與蘇胤一酒泯恩仇的念頭。
在次席之上,五皇子司徒瑾裕因為身坐高位,所以底下朝臣們的舉動自然是一覽無餘的。
從蕭湛他們來在殿内,司徒瑾裕大半的注意力都在蕭湛身上。
剛剛蕭湛與蘇胤之間的互動也是看了個清清楚楚。
司徒瑾裕不停地安慰自己,不能多想,要相信蕭湛。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功虧一篑。
不怪司徒瑾裕不安。這七年來,蕭湛因為與司徒瑾裕之間的關系,跟蘇胤一直都是非常敵對的狀态。
但是今天卻一反常态,難道是因為追月節,蘇胤下水去救了蕭湛?
讓蕭湛心生感激之情了嗎?
所以對蘇胤的态度有所緩和,還是他們之間發生了我不知道的事?
如果他們之間什麼事情也沒有,那麼蘇胤為何會去救蕭湛,這讓司徒瑾裕也是十分費解。
當然這些也都是司徒瑾裕的猜測,無論如何,隻要蕭湛始終站在自己身邊,他就都不在乎。
可是蕭湛的反常不僅僅是對蘇胤的态度,還有對他的态度。
今天蕭湛在席間一直在躲避司徒瑾裕的眼神。
蕭湛對他也過于冷淡了一些,這個認知,讓司徒瑾裕呼吸一亂。
蕭湛早就感受到了司徒瑾裕的眼神,他怕一時間難以控制情緒,難藏眼底的厭惡之意,索性眼不見為淨。
再者就是被……蘇胤擾亂了注意力。
皇帝給了他們蕭家榮寵,蕭家本就手握兵權,能兵善戰的隻需要一個就夠了,自己成長起來以後,父親和兄長的相繼慘死,難說這裡面不會有司徒家的手筆。
一如前世皇帝為了制衡蕭家,明知道蕭湛和司徒瑾裕之間的事,卻能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目的就是為了牽制蕭湛,牽制蕭家。
蕭湛眼下還無法确定這場陰謀中間,司徒瑾裕扮演着什麼樣的角色,甚至想不出來這個一直跟在自己身邊一口一句“阿湛,幸好有你”的司徒瑾裕,從一開始對他的交好就是一場算計,是一場恥辱。
以至于他登上帝位,第一個動手的就是鏟除的就是自己……
前世的背叛還曆曆在目,蕭湛深吸了幾口氣,調整好心态,這一世,他要是不把京中的水攪渾了,他就白做了這麼多年的“神”。
司徒家的那些手段,上輩子他領教了,如今我要做的,得先把司徒瑾裕和身邊的隐患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