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雞洗淨,廚房紙吸幹表面水分,起竈燒油,下蒜、姜和八角,煸香,鍋中嗆出白煙。
拎着雞脖子,唐覓清把整隻雞摁進鍋裡,煎炸至表面金黃,倒入兩人方才特制的調味醬汁,加小碗熱水淹沒小半隻雞。
拿起湯勺反複澆淋在燦黃金雞的表面,另一手抽了張紙巾遞給秦秀清,指尖輕點下巴提醒:“沾了點醬油。”
面前那人在她身側站立,秀發盤起,下颌微擡,素手接過紙巾輕摁下巴尖,道:“謝謝。”
十五分鐘後,翻面,小火再焖煮十五分鐘,掀蓋。
鮮香撲鼻,油紅的雞冒着陣陣熱氣,唐覓清夾起整雞,吸收了醬汁的雞稍重,手臂的肌肉為她提供了穩當的力量。
幾刀下去,整雞成塊。
秦秀清用筷子夾起一小塊肉,輕嗅。
雞香夾雜着特制醬汁的香氣,噴香無比,嘗一口,便可輕而易舉地咬破纖薄入汁的皮脂,嫩滑的雞身煮得稍軟,仍保留了厚實的肉感,頗具嚼勁。
吸入雞肉後,色澤微深骨頭脫落掉入碗中,竟是連骨髓也吸得醬汁的精髓。
秦秀清美眸微亮。
唐覓清笑眯眯地問:“如何?”
“好手藝。”
“過獎,醬汁主要還是你調的。”
幾句商業互誇後,兩人悶頭吃雞,不知不覺中,竟是一起消滅了一整隻雞。
唐覓清吃飽喝足滿意回家,沒見着兩位母親和姐姐,便自行回房間更新她的調味筆記。
進展還是太快,她想。
沉下心專注工作和美食,唐覓清整整兩個月沒聯系秦秀清,而與她領了證的妻子也默契地沒聯系她。
隋夏發現,她的小女兒每天都兢兢業業泡在公司裡,夜間更是從不外宿。
很乖。
但,唐覓清結婚兩個多月,她從未見過自己的小女媳。
這很奇怪。
作為母親,本該給孩子多留點私人空間,但她還是忍不住問唐覓清進展,卻得到了“穩中向好”的答複。
“休想忽悠我。”隋夏直覺不對勁,将唐覓清堵在房間裡質問。
“媽咪,這是實話。”
說起來她和秦秀清的約會還是家長促成的,領證後沒幾天便在媽媽的催促下約見了妻子。
靈活應用媽咪教她的套路,她做足準備,在犄角旮旯堆裡挖出了廢棄一段時間的小作坊,找人清潔消毒,更換全新的設備後,才向秦秀清發出邀請。
她廚藝精湛,整場約會下來,秦秀清肉眼可見地滿意。
她還發現了,秦秀清有潔癖,那天,小作坊裡的試味勺隻有一根,在她與秦秀清共用一根勺後,秦秀清氣了幾個小時沒理她。
和秦秀清共事的感覺很微妙,竈台前,秦秀清捏着試管塞進她掌心,一聲不吭,安安靜靜杵在她身旁。
爐竈溫度高,那人脖頸被熏出薄汗,貌似被特意壓制過的栀子花香随薄汗揮發,不受控制地湧入她鼻腔。
靈感大發,晚上回去整理調味筆記,唐覓清特意開了栀子花香美食專題。
專題中得首道菜:雪衣金縷。
大意為雪白的栀子花瓣同雞肉的金黃紋理,将栀子花炒雞肉這道聽着黑暗的菜渲染得頗具古韻,聽着也甚為可口誘人。
這段時間總共見了秦秀清兩次,兩次都靈感大發,唐覓清十分地想再約一次秦秀清,可按照媽咪的說法,她需要維持原本的相處模式,不要吓到秦秀清。
因而除去媽媽要求的那次約會以外,她都按照着以往與秦秀清相處的模式來。
路上如果碰到了便擦肩而過,半年左右産生一次聯系。
唔,不知何時,她和秦秀清才能像兩位母親一樣。
思緒被隋夏的提問拉回:“約會搞砸了?”
“怎麼會?可是媽咪,半年約一次秦秀清……”
還沒問完,隋夏眼睛瞪得通圓,分貝提高:“等會兒!半年!?”
“嗯,我是想問媽咪,之前我和秦秀清半年聯系一次,現在結婚了,聯系的頻率是不是可以逐步提高?
比如我想兩三個月聯系一次呢?這樣會吓到秦秀清嗎?”
隋夏大腦宕機了瞬,長舒一口氣。
有些事情,她作為母親,本該給孩子啟蒙,沒教是怕自己的小女兒染上唐家人祖傳的惡習。
但她沒想到這孩子,性子竟純粹如此。
她有所顧慮,可以接受唐覓清在婚姻情感這事上過分緩慢拖沓的進度。
于是揉了揉唐覓清的腦袋,溫聲道:“當然沒問題。”
得到肯定的答案後,唐覓清斟酌着要給秦秀清發些什麼,以增強她倆之間的聯系。
老婆不讓她叫老婆,那隻好——
唐覓清:【你好,方便視頻嗎?】
這次,秦秀清回複地及時。
秦秀清:【?】
視頻接通,那端的人披着條略寬的絲巾,濕發自然下垂,在墨綠綢巾上暈出一灘灘的暗色。
原本朱紅潋滟的雙唇在昏暗光線照射下,色澤愈顯深重。
像那天的醬油雞。
清冷略帶磁性的嗓音從手機下方的音響傳出,極為養耳。
“有事麼?”
唐覓清倚在柔軟的床靠,心下微動,将藍牙連接上環繞整個房間的音響。
聲音不再扁平單薄,外接音響的低音更飽滿,甚至從中聽出了些許的溫柔。
“我——”另一台手機響起,是媽媽打來的,“抱歉,請你稍等,我先接母親的電話。”
“媽媽。”
“現在換衣服,去見…算了。”那端頓了半晌,嘈雜的環境音讓她感到困惑,“已經入夜了,改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