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熏香陣陣,火爐子裡的焰火噼啪作響,冷風鑽入,很快轉暖。
興許是香味太濃,楚江籬坐在女人對面,托着額頭,思緒有些淩亂。
“怎麼了,聽到是妖修後退縮了嗎?”女人饒有趣味地望着她。
“不是。”
楚江籬很清楚當下湧上心頭的絕非厭惡,反而像被羽毛撩撥着,癢絲絲的。若不往糟糕那方面想,她怕自己會不合時宜地流露笑容。
她不能這樣想。
楚江籬甩去腦袋裡那些雜亂的情緒,聽見女人又開口道:
“你友人身份特殊,恐怕城主不隻是想将她拿去換千來個靈石。”
“你的意思是?”
女人妩媚一笑,對楚江籬娓娓道來,隻見楚江籬的面色越發糟糕,随即一撐桌案猛然站起,提起飲月劍便跳窗而去。
“果然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女人撫過尚溫着的酒杯,笑道:“這開始像個活人的性子倒是和當初不同,真不知那位留她一命究竟有何用。”
立冬六日内,萬德城必下一場鵝毛大雪,雪季一旦開始便會按照慣例下三五日不停歇。
此刻已然烏雲壓頂,零星雪片落在楚江籬發間,很快消融為點點雪水。
她翻窗躍入客棧廂房,屋内空無一人,隻有被打掃了一遍的痕迹。
楚江籬隻得推開房門,快步向樓下走去,隻見今日換了個跑堂小夥,她便揪了一個最近的雜役,問:“原來的那個跑堂呢?”
雜役被她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回:“你要是找洪小五,他昨晚請了幾日事假,怕是不會回來。”
楚江籬深吸一口氣,擠出笑容,問:“那你可否告訴我洪小五是去了哪,或是因什麼事請了假?”
“去了哪倒是不清楚,”雜役見楚江籬看上去并非鬧事之人,也放下許多戒備,“隻知道他與代掌櫃說了自己要為親人辦入葬。”
“洪小五這孩子也是可憐,自己才看上去半點大就出來幫工,現在還小小年紀沒了親人。”
楚江籬點點頭以作回應,回憶起萬德城外幾處能夠葬人的地方,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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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府内,偏院幽靜,顯然被施以大量靈力維持,非江南卻有小橋流水,草木蔥蔥,亭台院落。
鐘羨之輕推紅木雕花門,映入眼簾的便是成櫃的書籍,小圓桌上放有一枝傲雪紅梅插于素瓶中。
待秦微末踏入屋内,鐘羨之隻消一響指,屋内如同風雲變換,家具消失,櫃後赫然是一處大洞,其中瑩瑩泛有綠光。
鐘羨之不同于花倩,她什麼也不願多說,隻讓她跟緊。
入洞,石梯一路盤旋至底,其間有口深井,鐘羨之在井邊駐足,冷不丁開口道:“每當鬼市開市,此井便會發光。”
秦微末靠近幾步,再往下看,隻能看見一片漆黑。
“相傳與冥界相通之井,井中滿是忘川之水,凡活人跌入,縱使成功到達冥界作為壽元未盡的陽魂遊蕩,也難逃七日歸府漸失人智。”
秦微末後退兩步,她多半猜到了這鐘羨之打的什麼心思。
“白虎出于孟山,屬辟邪之獸,”鐘羨之斜眼道,“而玄虎出于幽都山,雖無人知幽都具體在何處,隻知坐落于陰關口,故被認為是幽冥之獸。”
“既出生于鬼門關,想必去一趟冥界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鐘羨之說得輕松,轉眼到秦微末這邊雖看似冷靜,心裡已經慌得不行。
别說出生在鬼門關了,她死了三次都沒見過鬼門關!
【沒事哒宿主,你會繼承玄虎所有天賦,所以在冥界不作死應該是死不了的~】
系統“應該”二字一出,秦微末就知道都完了。
系統口中的不出意外就是會出意外,簡直就像被詛咒了般無一例外。
鐘羨之不等秦微末回答,便丢給她一個小儲物袋,說:“這裡面是夠你撐七日的藥物,每日一服,若你想死不服藥自然本座也攔不住你。”
“不是說是子母咒嗎,為何還要額外服藥?”秦微末警惕道。
“冥界與人間的距離可不是能夠用尺丈量的,距離過遠可能導緻子母咒間聯系減弱,”鐘羨之回,“不論是你還是本座,都不想你事情沒辦完就突然就暴斃。”
不論從态度還是利益角度,秦微末都挑不出鐘羨之什麼大毛病,隻好接受了這個說法。
鐘羨之又捏着眉心長歎一口氣,道:“本座乏了,長話短說,因現世物品無法帶去冥界,故花倩待會會為你燒一張畫像,你拿到畫像再入關,将畫像之人帶回人間,懂?”
秦微末點點頭,心想無路可退,不如就試着走走,說不定還能給她找到一扇生門。
她撐着井沿一躍而下,還不忘深吸一口氣,捏住鼻尖防止嗆水。
井水托起發絲,同冰一般寒冷刺骨,秦微末微微睜眼,見水中如螢火般亮着點點星光,肺中氧氣在不斷減少,便奮力向下遊去。
秦微末猛地發覺她這周目好像不是在被淹,就是在被淹的路上。
秦微末幾乎調動了所有理智來克制住呼吸的欲望,畢竟忘川水隻要喝下一點就幾乎沒可能靠自己回來了。
正當她即将精疲力盡之際,她攸地瞧見些許波光的水面,不知何時向下遊變為了向上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