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同學,去叫過來。”甯爸爸終于跟她說了第一句話。
甯珂飛奔上樓,在教室找人,沒找到。廁所,沒有。操場,沒有。
越到後面越急,一分一秒消失的不是時間,是甯爸爸的耐心,是她能繼續上學的機會。
除了消耗已經死去的媽媽對這個家的貢獻,她沒有别的依仗。新媽媽又給這個家帶來象征着福氣的雙胞胎,爸爸對媽媽的感情要不了多久就會磨滅幹淨。
“同學,盛冉今天沒來學校嗎?”甯珂最後又飛奔到教室,氣喘籲籲地站在甘劍鋒課桌前,他是盛冉最好的朋友,她的去處他肯定知道。
“她來不來跟你什麼關系?”
“求求你,告訴我,她在哪?”
許是看甯珂真着急,甘劍鋒不耐煩,“她昨天說她媽那邊的親戚來了,可能請假陪他們了吧,你有什麼事?”
甘劍鋒膀大腰圓說話的口氣也很沖,放平時甯珂看見他一定躲得遠遠的,但現在不行,如果找不到盛冉給她作證,她死定了。
“我找她有急事,怎麼辦?她明天來嗎?”
“不知道。”
“那你有她家裡的電話嗎?”
甘劍鋒警惕,“你要她電話做什麼,有事找我。”
“求求你,我的忙隻能她幫。”
甘劍鋒這才把電話寫給她。
等甯珂在出現在甯爸爸面前的時候,他臉上已全是不耐,等她解釋完情況,甯爸爸的臉已經黑得像鍋底。
隻給了兩個字,“回去!”
甯珂崩了一晚上加一早上的弦終于斷裂,整個人都蒙了,渾身發軟,回去是什麼意思?她上不了學了嗎?
她低着頭,憋了一晚上的淚水終于從眼眶裡噴湧出來,等到教室門口的時候,裡面是老師講課的聲音,以後她都聽不到老師講課的聲音了嗎?
敲門進教室,甯珂安靜地聽完這一節課,下課後将書包裡的鞋放到甯珂的座位上,裝好所有的書,準備離開。
“盛冉的鞋怎麼在你這兒?”是甘劍鋒。
甯珂紅腫着眼睛,擠出一點笑容,“她昨天借我的,幫我說聲,謝謝她的鞋,謝謝。”
到家,放下書包,甯珂就自覺地跪在主屋的牆角。
兩天後,等盛冉送完親戚回學校,一眼就看到了位置上的運動鞋。
“媽的!給他臉了!”
“冉姐!怎麼了?你幹什麼要借鞋給他?你以前可不會跟這種人打交道。”
盛冉剛進教室,甘劍鋒就貼上來,盛冉從來不會跟他們圈子以外的人交朋友。
“我跟誰打交道要跟你講?”
盛冉她媽沒什麼文化,她媽的親戚又哪能講理,一來就借她的死去的媽跟她爸要這要那。
她本來就一肚子火氣,一來學校就看到自己的好意被人拒絕,哪能氣順。
“冉姐,要不要我們去給他個教訓?”這次說話的是潘紅軍,也是盛冉的朋友,在隔壁班,一聽盛冉來學校了就屁颠屁颠地跑過來出主意。
“他人呢?”甯珂下課也不出去放風,就知道在座位上的埋頭寫作業,此刻座位上空空如也。
“不知道,前天那小子找你,挺着急的,說要你幫個忙,然後這兩天就沒來學校了。還要了你家的電話,沒打給你嗎?”
“嗤,沒有,等她來了再算賬。”
甯珂終究是在一周後回到了學校。
原因是大哥甯建國單位上發了幾塊肥皂和一雙膠鞋,他特地跟别人換的比甯珂腳大一碼的鞋,這樣就能在多穿兩年,準備帶給甯珂。
等大哥推門進來,就看見跪在主屋牆角的甯珂。
“你跪在這裡做什麼?”
甯珂将事情始末說與大哥聽,但模糊了方麗麗的部分,她是遲鈍,不是傻,說得太仔細倒像是故意挑撥。
這幾天甯珂不斷告訴自己,自己也有錯,不應該随意接受别人的好意,如果不是這樣,家裡就不會有後面這些事。
大哥是無暇探究甯珂心裡的想法的,甯媽媽去世後,他就擔着照顧弟弟妹妹們的擔子,能不讓他們餓肚子,有吃有穿,就已經費盡他所有心思了。
等甯爸爸回來,兩個人在房裡談了很久。
回憶着大哥黝黑的臉,手上全部是老繭,甯珂心裡的自責膨脹到最高峰,别家的哥哥這個年紀,穿着幹淨體面的衣服,呼朋喚友談戀愛。
而她的哥哥在單位上有工就搶着幹争取表現,省吃儉用,讓她讀書,給她買學習用品。而她還不知足,妄想近距離觀賞她本不該觸摸的東西,還帶回家來,給大哥也惹這麼大的麻煩!
甯珂縮在牆角害怕極了,一個是護着她疼愛她的大哥,一個是家裡的權威,要是因為她鬧起來,她怎麼對得起用生命帶她來這個世界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