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好怕的。”

尤裡語氣漫不經心：“有我在，奎奇就不敢真的做些什麼。”

“那是什麼東西呀？他看起來好兇，尾巴也沒有你們的漂亮。”封瑤很上道。

尤裡臉色稍霁，嗤笑道：“那是自然，他們是海蛇一族，陰險狡詐，比不上我們人魚半點。”

旁邊的人魚聞言，紛紛自豪地昂起腦袋。

封瑤頗給面子，勾着尤裡手指微微晃了晃。

“是呀，”她笑靥嫣然，像是真心實意的誇贊，“你好厲害呀。”

女孩子尾音輕輕上揚，羽毛似的，撓得人心尖微癢。

尤裡隻需輕輕低頭，便能對上對方灑滿星光的澈然瞳眸。

她在其中，清晰地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尤裡不自覺動了下手指，卻引得身側的人一聲小小的輕呼。

見尤裡看過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無辜地道：“有些癢。”

尤裡面無表情，一如尋常凜然冷淡的模樣。

卻在心不在焉地想着，好怪。

她為何也覺得有些心頭發癢。

“走了，”壓下這股陌生的異樣感覺，尤裡對封瑤說道，“我送你回去。”

走之前，她吩咐旁邊的人魚。

“将那些海蛇的屍體，削去四肢，放幹鮮血，挂在邊界線上示衆。”

美豔冶麗的臉龐，冷淡空靈的嗓音，像古希臘神話中的海妖，又因燦金魚尾平增幾分神聖之意。

封瑤想，若是那些信奉海神的人們為之修建雕塑廟宇，應該就是尤裡這般的模樣。

可此時此刻，神靈開口，話裡卻沾染濃重的血腥氣味。

但顯然，這樣的命令對于人魚們來說已經司空見慣。

他們不僅沒覺得恐懼，反而摩拳擦掌，很是興奮的樣子：“就該讓那群臭海蛇看看，膽敢冒犯我們人魚一族，沒有好果子吃！”

隻有來自于和平社會的封瑤，還有些尚未習慣地抿了抿唇。

即使已經決定了與虎謀皮，但對這些依稀保留着原始獸性的異類生物，仍然會忍不住為他們的殘忍而顫栗。

尤裡好似這時才想起旁邊還有個柔弱的人類，她偏頭，目光落在封瑤微微顫抖的肩頭。

“這樣可不行。”

她聲色清冷，無情地道：“你是我的新娘，就将成為人魚族内的一份子。若是眼下這樣的場景都受不了，日後和海蛇族宣戰，你豈不是得直接吓暈過去。”

難得聽見尤裡說這麼多話，還是帶着熟悉的濃濃嘲諷。

真是刺耳。

封瑤心想，她絕不會給這個“日後”任何一點成真的可能性。

但眼下，她隻是忽然松開了一直勾着對方的那根手指。

熱息瞬間消散，尤裡還未從這突然的變化中醒過神來，手上忽然被一片更柔軟的溫熱包裹——

封瑤拉住了她的手。

不是剛剛那僅僅一根手指的接觸，而是五指與五指，手心與手背，都全然地貼合在一塊。

尤裡一怔，下意識地擡眸看去。

封瑤笑意溫軟，似乎半點也不介懷她剛剛的話，柔聲說：“不是有你在嘛。”

她的尾音總綴着軟綿綿的語氣詞，微微拉長，撒嬌一樣。

這話說得，好像她在就必須要保護她一樣。

不過……在靈力沒能完全達到鼎峰之前，封瑤對她還有用，她确實得保護這個脆弱的人類。

女孩子又眨巴着眼問：“那些血好可怕，我一看見就暈。你這麼厲害，到時候一定會保護好我的吧？”

尤裡喉頭輕滾。

罷了。

怕血而已，不是什麼大事。

本身就是一個普通人類，也不指望她能為人魚族做點什麼事。

而且，按尤裡本來的打算。

靈修儀式結束之後，封瑤，也就沒有了利用的價值。

契約對兩人的約束太大，一方有難，另一方也會受到影響。

可封瑤太弱，随時可能成為别人威脅她的手段。

尤裡不會允許自己存在如此明顯的弱點，所以打從一開始，她就沒想讓封瑤活下去。

貼着封瑤腳邊的位置，絢麗的魚尾動作很輕地晃動了兩下。

尤裡輕聲應：“嗯。”

……

……

想要馴服兇獸的第一步，就是先了解它的習性，才能投其所好。

打定了優先攻略尤裡的主意後，封瑤開始不動聲色地想辦法研究對方。

她催眠自己，就當這是一部很有挑戰性的電視劇，她飾演的角色得出神入化，騙過自己，騙過觀衆，也騙過戲中人。

大抵因為出色的專業素養，這麼一想後，再面對兇殘而不自知的人魚時，封瑤心底淡然多了。

甚至靠着裝乖裝單純，成功從兩個人魚侍女口中套到了不少關于尤裡和人魚族的信息。

也許是因為默認她将成為王姬的新娘，早晚要成為人魚族内的一份子，小人魚們對她沒太設防。

“殿下可厲害了，出生時便有神光伴随，是我們一族近千年來天賦最強之人！”

她們說的靈力等級劃分，封瑤聽得似懂非懂，大概意思就是尤裡小小年紀就已經到了十分高深的境界。

如果能完成靈修儀式，她一定能強到整片海域無人能敵。

據說這個和天命之人的靈修儀式，對于人魚王族血脈來說，十分重要。

在人魚曆史上，有不少王族天才，因為找不到天定之人一起舉行儀式而隕滅。

“所以從王姬出生後，直到開啟古陣之前，我們全族上下都擔心壞了。不過還好，王姬現在已經有您了，不用再憂心了！”

封瑤笑笑，沒有說話。

所謂靈修儀式，有些類似人類成婚圓房的概念。

若是儀式成功，尤裡的靈力境界可以更上一層樓。但換句話說，如果她能在儀式當天成功出逃，讓尤裡完不成儀式，不費一兵一卒就能狠狠重創對方。

畢竟按照這兩個小侍女所說，靈修儀式的一舉一動都要無比精準。包括舉行的時辰，需得由人魚祭司準備祭台陣法，向天神蔔問後才能定下。

一旦錯過，效果就将大打折扣，甚至可能毫無效果。

那豈不是，正合封瑤的意。

“你們王姬平時有什麼喜好嗎？”封瑤笑得人畜無害，語氣十分自然地說，“畢竟我和她将要成婚，以後得相處一輩子，總得先了解了解她吧。”

結局寫定，但過程仍需她去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