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無為連滾帶爬過去将謝亭扶了起來。
扔在地上的非攻不複往日光華,與他主人般,尤其是夜明珠,明明滅滅,就像是被風不斷吹的蠟燭,垂垂危矣。
隐無為不知道謝亭怎麼回事,給他把脈,給他渡氣,可謝亭依舊是一副被憋死的模樣,額頭青筋暴起,大氣不出一聲,豆大的汗珠拼了命往外滾。
目光落至謝亭的衣襟。
回想往日,謝亭衣襟上總會壓着純金打造的項圈,上面墜着長命鎖。
可如今長命鎖卻下落不明。
隐無為眉心一跳,當即要扯謝亭的衣領,卻被謝亭抓住手腕。
“你他媽幹嘛!”隐無為暴躁。
此刻的謝亭壓根不是隐無為的對手,隐無為掙脫開來,不由分說扯開謝亭的衣領,借着月色,隐無為瞳孔猛地放大。
隻見本該松松垮垮的黃金項圈,如今竟是死死箍住謝亭的脖子,箍的鮮血滲出,内氣不通,脖頸發紫。
隐無為大手張開,停在非攻旁邊的百靈便飛入他的手中。
隐無為将謝亭放在地上,按下百靈機關,百靈旋即變成了葫蘆蕭。
渾圓明亮的皎月,萬籁俱寂,正是萬物生靈最為靜谧祥和的時候。
随着葫蘆蕭獨特的醇厚音色緩緩蕩出佛窟,石窟佛山外的草木竟開始散發出點點光斑,将儲存起來的靈氣順着玄妙的音樂輸送到謝亭的體内,而箍住謝亭脖子的項圈長命鎖,也在生靈最為純粹的靈氣的包裹中,收起自身的戾氣,緩緩變大,恢複如常。
隐無為收起百靈問道:“誰給你的長命鎖?”
謝客輕垂眸不語。
隐無為被氣得有些想笑:“什麼長命鎖啊,這分明是催命鎖。”
謝客輕原地打坐,調整氣息。
等恢複好狀态,他突然問了句:“為何不殺我?”
隐無為一臉懵:“我幹嘛要殺你?”
謝客輕道:“多年前,我做了個夢,夢中,一位紅發少年奪走了我的身體……”
隐無為心裡那個氣呀:“什麼紅發?我這是檀發!檀色!檀色檀色!”
謝客輕捂着胸口輕咳一聲,虛弱道:“對不起。”
隐無為“嘁”了一聲,有些憤憤然道:“因為做了個破夢,所以懷疑我?一路跟蹤我,甚至不惜把我安排在磨針觀與你同住,監視我……你說說你,你和曹操有甚區别?是不是接下來就要說我會夢中殺人,要殺了我啊?”
謝客輕隻是道:“對不起。”
隐無為氣得手背砸在謝客輕的胸膛,謝客輕氣息當場不穩,又咳嗽了幾聲,隐無為不得不幫他順氣。
又過了許久,謝亭靠在冰冷的石壁,望着漫山牆壁的佛像,眼底卻是凄哀。
隐無為想了想,莫名心軟:“求佛渡己不如自救,既然你不說這長命鎖是誰給你的,那我便教你個咒語,長命鎖便會完全歸你控制。”
謝客輕:“多謝。”
“謝甚,應該的。”隐無為将葫蘆蕭搭在唇下,指尖輕而緩的按壓氣孔,吹出一個極為簡單的小調。
末了,他将葫蘆蕭遞給謝亭。
謝客輕接過,學着吹了一段,隐無為挑眉:“不錯嘛。”
謝客輕笑了笑,僅僅是發自内心笑了一下,轉瞬即逝,卻讓隐無為愣住。
謝客輕還渾然不知:“怎麼了?”
隐無為回過神,大咧咧笑說:“沒啥!沒啥!”
隐無為繼續教謝亭,那頑固的長命鎖竟然真的變得聽話,讓他變大就變大,變小就變小。
為了證明可以出師,謝客輕竟是趁隐無為不注意的情況下,吹響葫蘆蕭,長命鎖瞬間就将隐無為箍了起來。
隐無為暴跳如雷:“喂!你有病啊箍我!”
謝客輕情不自禁笑出了聲,又把隐無為松開。
可隐無為低估了謝客輕的玩心,許是自幼就長在條條框框規矩多的皇宮裡,難得碰見一個朋友,便逐漸敞開心房。
隐無為總是會對謝亭心軟,就任由他鬧,結果鬧着鬧着,他才察覺事情有些不對,謝亭這臭小子竟是将秦州謝氏的家訓“克己複禮”忘了個一幹二淨。
在百平米的石窟裡,把他欺負了個夠嗆。
隐無為氣急敗壞道:“謝亭你夠了,别箍我好不好!”
怎料謝客輕隻是一直在笑,他一笑,隐無為也忍不住想笑。
最後兩人玩累了,就肩擠着肩一起坐在牆角。
左手邊是懸崖峭壁,右手邊是寬敞的石窟,上面刻了各種佛,但隐無為隻認識一個佛,叫阿難。
隐無為單手托腮,努了努嘴道:“都說阿難的女人緣好得很,修行路上能遇見各種投懷送抱的女人,我怎麼就遇不到呢?”
謝客輕側頭注視着他:“你不是常在人堆裡玩麼?”
隐無為:“害!那不過是逢場作戲,人家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人家。從小到大,就沒有一個女孩子跟我表白,但凡表白了,我一定跟她走!”
謝客輕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