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的血歡快地噴湧而出，和咔咔的斷裂聲一起，組成一座音樂噴泉。
德斯克從未死過這麼多次。
他先扭斷了蛇頭，發現怪蛇并沒有死去。又嘗試着找到七寸，在上面撕出一條很長的口子。
正是因此，怪蛇發狂。周圍的溫度變得更高，他的皮膚開始融化。
又死了一次。
但這次他知道，緻命弱點應該就是這裡。
怪蛇體型龐大，皮糙肉厚，但它還是會死的。它又不是什麼永生的神。
一次又一次，德斯克不知道自己還活着，還是已經死了。如果他死了會留下身體，恐怕已經堆成一座山。
已經疼得麻木，san值過低讓他周圍時時刻刻籠罩着幻覺。他一會聽到自己在笑，一會聽到蛇在哭，又聽到外面傳來煙花似的爆炸聲。
“……終于死了。”德斯克站在龐大的蛇屍之上，踩着被自己扭斷的蛇頭，一時間還沒有回過神。
他身上黏糊糊的，既有自己的血，也有蛇的血。哪怕奧特科特站在前面，估計也認不出這人是德斯克。
他想用勉強算得上幹淨的布料擦掉臉上的血，但被臉上的鱗片刺啦成了兩半。少年隻好放棄，收回手的時候無意間碰到了耳朵上的耳環。
他動作一頓，摘下耳環一看。
那水滴狀的綠色玻璃上有無數道裂痕，仿佛再碰一下就會徹底碎掉。
原本這花哨的耳環是由外圍的殘月和中心的水滴組成，點綴着不少小裝飾品。看上去如同那輪殘月在流淚一樣。
如果綠色玻璃沒了，就像月亮流幹了眼淚。
德斯克小心翼翼把耳飾收起來，準備離開。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就像碎片拼成的陶瓷一樣脆弱，剛往前邁出一步，就雙腿一軟從蛇屍上滾了下來，一頭栽在地上。
“唔。”他緩了一會爬起來，嘗試了好幾次才站穩。
德斯克一步步走出洞穴，有種在裡面度過幾個小時的感覺。
湖心上空的那輪“太陽”已經熄滅，隻有白霧籠罩着四周。
他下山的時候走的很慢，不想又摔一次。但去時的花的時間比來時要少很多。
走到島心湖附近時，德斯克看見山崖的山洞已經出現，想必應該能順利的離開這裡。
而停在岸邊的小船已經不見，大概是卡蘭瑟和無名氏回船上了。
他看向湖心，卻先看到了紅色的水面。
德斯克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他這才意識到空氣中那股血腥味并非是來自自己身上。
在理智回歸之前，他跳進了水裡，朝着船隻遊去。
好冷，水卷走了他身上的溫度。
。
在發射出信号彈的時候，奧特科特就已經做好了被發現的準備。
敵人想要殺了他，但船員們拼命阻攔，像一堵擋在他面前的銅牆鐵壁。他握緊手裡的刀，心神不定。
“哐！”另外一艘船又開始撞擊啟明星号。那些隊員發現他們在求救，慌亂之下做出了這個決定。
奧特科特一時不差，被人推了一把，掉進湖裡。
好冷！
青年的尖叫聲都被湖水淹沒，他強撐着遊向水面。
但渾身使不上力氣。
奧特科特心裡發冷，難不成他今天就要死在這裡了？還是和預言說的一樣？
他找不到可以支撐自己浮起來的東西，又感覺呼吸不暢身體不受控制的往下沉。
他聽見有人在尖叫：“奧特科特！”
接着響起撲通一聲，有人跳了下來。
是誰？是卡蘭瑟和德斯克嗎？
奧德科特最開始因為想到自己的命運而感到絕望，掙紮的力道變得微弱。何必呢，反正自己都會死的，說不定就是今天。
但聽到這一聲呼喊後，又想起自己之前答應兩人的話。
他不能死！他燃起希望，他不想死！
他明明還那麼年輕，還想着周遊世界，想做的一切都還沒做到……這一輩子就這麼結束嗎？他不甘心！
他不想死！
但周圍的聲音——那些槍聲、哭喊和大笑——逐漸離他遠去，像一輛把他抛之身後的馬車，并未因呼喊而停下。
奧特科特嗆水了，鼻腔火辣辣的疼，他又害怕起來：死亡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他死後會去到另一個世界嗎？
他既羨慕又嫉妒其他人。他們還能享受生命，自己卻不能了。
在閉上眼睛的最後一秒，奧特科特透過翻天覆地似的波浪，看見之前那個小船員朝自己遊來，似乎還在大聲說着什麼。
他心裡隻剩下一個念頭：自己不該對德斯克說那些話，不應該讓他們兩個還抱有希望。
這是他的錯。
。
德斯克渾身都是水，他爬上甲闆，看到了一張慘白的面孔，它就在奧特科特臉上。那個人臉上不應該出現這種表情，應該是燦爛的笑容才對。
他聽不清旁邊的人在說什麼，也感受不到自己此時的情緒。
卡蘭瑟正背對所有人站在欄杆前，她緊握着雙手，不想讓其他人看見自己臉上的表情。
無名氏則站在更遠的地方，像在看一場主角不是自己的鬧劇。他惆怅的歎氣，說：“怎麼都死了？”
他轉頭看向不遠處的另外一艘船，上面橫七豎八倒着無數具屍體。這支隊伍算是死完了。
德斯克近乎麻木的走近，看見奧特科特沒有起伏的胸膛。
他想：我沒有做到自己該做的事情，我在違背承諾。
“德斯克……”卡蘭瑟扭過頭看見是他，很是勉強的勾了一下嘴角，“你還好吧？你身上全是血。”
“我……”他又沒辦法撒謊了，“我不好。”
奧特科特死了？德斯克不肯相信，他不想相信。
卡蘭瑟眼圈有些發紅，表情說不出的悲傷，“你活着就好。”
她不想一天失去兩個朋友。
“不，”德斯克站定，面無表情的說，“我不能違背承諾，我不能撒謊，我不能……”
他還有辦法……
他可以有辦法！
他猛地卡了一下，茫然的想：小a可以這麼做嗎？
實驗是不可以造假的。
他，不，它不可以違背上任一級權限擁有者的命令。
它不能違背命令。但它不想違背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