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輕飄飄的一段話,卻在路遠寒心中砸起驚濤駭浪。
八百帝恩币,平分的話就是四百,埃爾文的全部身家也就幾十帝恩币,茱莉亞那一筐貓眼螺加起來恐怕也沒有超過一百。看來威爾斯這單活接得相當大,而且相當危險,恐怕那位委托人對旅店後隐藏着的真相也有所了解,才會舍得付出這樣高昂的買命錢。
那地方有命進沒命出,現在隻能慶幸海中的東西沒有饑腸辘辘地醒來,要不是什麼都不知情就被威爾斯帶了過來,路遠寒是絕對不會踏進去一步的。
現在一切平安無事,還有非常高的酬勞,他也就沒有責怪威爾斯不負責任。想到剛通過的獵魔人測試,路遠寒又問了一句:“等會回去,我就可以到協會參與精神檢測了嗎?”
“對,我得把魚人給雇主送過去,格林會帶你回協會。”威爾斯正擦拭着作為重要證物的金表,“雖然那套題隻是為了杜絕反社會分子和感染者混進來,但剛經曆過那種事,我建議你現在清空腦袋裡所有事,放松心态就好。”
路遠寒用指腹将鳥嘴面具的邊緣略微擡起一點,呼吸着濾嘴外的空氣。
對他而言,獵殺怪物沒有什麼難度,但接下來要面對的精神檢測才是真正的問題。他不知道獵魔人會使用什麼手段進行檢測,會不會發現他邪祟的身份,但路遠寒别無他選,聽威爾斯提到時不以為然的口吻,他隻能希望這場檢測也順利通過。
回到霍普斯後,載着兩人的馬車在秘語者酒吧門口緩緩停下。令人驚訝的是,格林竟然真的在這裡等了一整夜。
對于這個叫奧斯溫的年輕人能通過測試,格林并不意外,但他沒想到這兩人能捅出這麼大的亂子。聽着威爾斯的講述,格林的神情由驚愕逐漸轉為肅重,抄起一張紙就開始記錄事情的前因後果,并将這張紙條随身收了起來。
威爾斯還有正事要辦,和他分道揚镳後,格林便帶着路遠寒前往獵魔人協會。霍普斯鎮地形複雜,如果沒有路燈等标志物作為指引,很容易迷失在随處可見的枯樹與木樁油桶當中。
不緊不慢繞了幾次路後,兩人來到了一座聖母像前。這尊雕像面露悲憫,卻又仿佛在朝世人微笑,從她背後展開的神聖羽翼被常年的雨水澆出道道淚水般的黑痕,而她懷中則抱着一把威嚴勇猛的重劍,就像殺人不眨眼的堕天使。
在這雕像的威儀前,路遠寒越發覺得邪祟無處遁形。
隻見格林在旁邊的長椅下拉動了某種機關,片刻後就有一處地道的入口出現在了雕像座下。路遠寒跟着他走進去,道路兩側都有照明物,并不至于一片漆黑,隻是這地道似乎連通了許多地方,每個分岔點都有許多條不同的支路。
與威爾斯粗犷豪放的性格相反,格林在交談和走路節奏上都很照顧路遠寒,他一邊帶路,一邊介紹着不同方向的去處:“左邊的路通往訓練場,右邊則是武器室……鋸肉刀用着還順手嗎?”
得到路遠寒肯定的答複,格林了然地點了點頭:“那就好。有需要的時候可以過來維修或更換武器,等你接受過射擊訓練,就可以領到屬于自己的配槍和彈藥了。不過每個月能領到的數量有限,剩下的就要你自己想辦法了。”
路遠寒跟着格林從地道中的一條支路向上走,沒過多久就進到了某座建築内部。他讓路遠寒先坐下來稍等片刻,說是有些事情需要彙報,等他回來就會帶路遠寒去做精神檢測。
格林走後,這間空曠的會客廳裡便隻剩下了路遠寒一人。
比起錯綜複雜的地道,這裡的環境反而更密閉幽暗,室内的光源隻有一根正在燃燒的蠟燭,燒起的焰苗微微飄蕩,随時都有可能熄滅。
為了壓制越來越強烈的食欲,路遠寒不得不想辦法轉移注意力。想到那兩千帝恩币的天價,他瞬間冷靜了許多。即使威爾斯如約分給他四百帝恩币,仍然有一千六百的窟窿需要填補,僅靠接受雇傭委托,恐怕沒辦法在短時間内湊齊這筆錢,他必須通過一些别的手段來賺取外快。
路遠寒開始回想在秘語者看到的怪物材料中有哪些比較珍貴,是黑檀血、直角石殼還是洪流之淚……
就在他沉思的時候,一道佝偻的身影猛然從門後沖了出來,如野獸般飛快躍上桌面,幾根蒼瘦的指節緊緊攥住路遠寒的脖頸,無論如何也無法掙脫,用力得讓他頓感一陣快要窒息的頭暈目眩。
“怪物!你們都是邪惡的怪物!這個世界瘋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扼着他脖子的紅帽老人似喜又悲,神情癫狂地自言自語了幾句,面上忽然流露出一種極度驚恐,“你是誰?啊啊、你為什麼不讓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