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獸林中,林風幽冷,惶惶如魅。
同是冷月清輝。
雲蕭穿行許久,敏覺地察得身處之地危險,便急速避往他處。
長時下來,不免身累神疲。
他靠于一處古木根側方松懈一瞬,便聞到一股獸腥之氣悄然靠近過來,不由神色一緊,立時屏息凝神,不敢弄出分毫聲響。
月暗沉,樹影婆娑,愈加深邃,一陣林風吹來,夾雜幽雪,瑟骨的冷意侵入衣内。
他本能地欲裹緊身上長麾,便聽不遠處傳來異物踩斷枯枝細微的聲響。
“咔嚓——”
心頭悚然一驚。
不覺屏住了呼吸……
當一雙灰棕色獸目于黑暗中散着幽光緩慢而準确地行至他正面時,雲蕭後脊一僵。
心念急轉間欲縱身至古木高處的橫枝上卻已來不及。
腰間之劍早已被山賊搜走,他緊緊靠在古木上一動不敢動。
幽冷的月光下一頭獵豹慢慢現身出來。
雲蕭全身驚冷。
卻突然,周圍響起更多的踩步之聲,細微而清晰。
青麾少年未及反應,便見月影之中一頭頭土狼慢慢踱出,暗沉的獸目齊齊望着樹側少年,幽亮得吓人。
周身不由再一寒,少年臉色冷白的吓人。
土狼群毫無聲息地靠近過來,漸漸圍住了少年和那頭獵豹。
而那獵豹仍在向少年靠近,矯健的身子已慢慢壓低,呈撲咬之勢。
少年暗暗握了握冰涼的五指。
猛然間眼前一暗,一陣腥風貫鼻。
雲蕭還未反應過來,後背已“砰”地一聲摔地,一陣徹骨的悶疼。
那獵豹撐爪按在他身上,尖利的獸牙隐現。
雲蕭全身僵住,面已慘白。
不說這頭成年獵豹,即使那些土狼,他也對付不了。
心頭一時戚戚,恐懼而無力……
生死一線間腦中閃過一幕,是不日前也是這樣的深林幽雪中,那一襲白衣之人揮練而來,素衣萦雪,遍染輕霜。
他正自震然,卻見獵豹半晌未俯身咬下,灰棕色獸目冽冽凝起,隻是一動不動地盯着爪下的少年。
雲蕭愣了一刻。
怔怔地被它按在爪下,腦中一時無法思考。
林風幽寒,又吹來一陣,冷意瑟人。
恍惚中,卻見月光下,土狼群之後,一個瘦小伶丁的人騎着一物慢慢走近過來。
樹影傾斜,幽雪反射着清光,微光下,雲蕭得以看清了來人。
“是……你?”
那黝黑瘦小的丫頭靜靜地看了他一眼,而後偏頭望了眼那獵豹。
獸息凜冽的豹子竟下時便松開了利爪,往後退去兩步。
雲蕭有些蒙蒙然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那骨瘦如柴的丫頭仍在看着他。
“……謝謝你。”雲蕭回望她,神色微怔,輕聲道了一句。
瘦丫頭仍是安靜地看着他。
之後過了半晌,她用下颔向雲蕭指了指獵豹。
雲蕭愣了愣,下時回神過來,順着她的目光強自走到了那豹子旁。
下刻隻見那豹子聳了聳肩頭,竟矮下了身子。
雲蕭怔愣半晌,遲疑着翻身爬上了獵豹之背。
分明什麼也沒說……自己竟能懂她的話?
擡頭之際,望見那瘦丫頭仍在看他。
土狼群安靜地撤去,那瘦丫頭騎着鬣狗回轉過身于林中狂奔起來,他身下的獵豹立時帶着他追了上去。
“我們去哪?”雲蕭于後向她喊道:“我師姐還在山寨中,我需回去找她。”
瘦丫頭下時止了下來,回頭看了雲蕭一眼,繼而又發足狂奔。
雲蕭見得她的目光,慢慢安靜下來,任獵豹帶着他随她在林中奔馳。
直至越過兩林,雲蕭漸漸覺出此為下山之路。
卻于山腰一處密林中,前面狂奔的人突然停了下來。
雲蕭騎着獵豹靠近過去,見她驅着鬣狗在地上聞了聞。
林風吹拂,一陣血腥味灌入鼻中。
“地上有血?”擡頭間見她回頭向他極輕地點了點頭。
之後瘦削不已的人又帶着他狂奔起來,徑直是下山的路。
梁州城内,一處臨街而近的客棧中。
深更半夜,店内夥計聽到有人敲門。
早已過了做生意的時候,夥計本想不應,不想那人卻敲個不停,全沒離去的意思。
夥計隻得端着油燈過來開了門。“大半夜的,怎麼又來人了……”
不想門一拉開,一頭碩大的獵豹挺立眼前。
吓得那夥計一下跌坐在地油燈啪地一聲摔成了兩瓣。“豹……豹子!!”
“無事,莫怕。”雲蕭忙出聲安撫。
夥計愣愣擡頭,才發現獵豹上還坐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