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一槍。
居然有這種威力。
她跟父親的位置至少有百米遠,才沒有被徹底波及到。
時珑腦中一片空白,雙腿顫抖得動彈不了。
這是人類面對壓倒性的武力時,不由自主的恐懼。
父親卻使勁拉着她向相反方向逃跑,她被拖得跌跌撞撞,驚恐突然湧上心頭——那些巨神兵正朝着她家的方向走。
“爸!”她焦急地抓住父親的衣袖,喉嚨傳來血腥氣,“媽媽和小博!”
“我知道。”時言深穩重地說,手心卻顫抖冒汗,不如表情般冷靜,“妳先坐救生艙走,我再去救她們。”
這是第一次時珑在父親的臉色看出深深的憂心和焦慮,空蕩蕩的恐懼席卷而來——媽媽和小博,會、會……死嗎?
會因為父親遲去一步而永遠消失嗎?
時珑死死的拖住了父親前進的步伐,“爸,我自己能坐!你快去找她們!”
父親有空就會訓練她們姐弟基本的逃生方式,她知道救生艙的位置,也知道怎樣駕駛操作。
時言深吸了一口氣。“不行。”
“為什麼!”她憤憤不平地說。“我可以的!”
“囡囡,軍人的大忌是什麼?”時言深用力的拉着她向前,“是對自己的任務猶豫不決,最後兩頭都失去。”
“我現在必須先送妳走。”
父親的手背隆起了青筋,顯然也忍耐着馬上沖向媽媽和小博的沖動。
時珑一擡頭,看到他的背上焦黑滲出鮮血,似乎是剛才護着她被激光的餘溫燙傷了。
“爸,你的背……”她心中一緊,渾身充滿恐懼。
“小傷而已。”時言深反倒很冷靜堅定,劇烈的疼痛更使他下定決心要把女兒安全送走。“别看,囡囡,我們快到了。”
他放棄了讓女兒坐上多人的救生船,而是帶她去軍部給他準備的單人逃生艙。
這種逃生艙通常隻供高層使用,任何軍艦或者機甲都可能毫無防備心地接走它,如果被救後發現艙内的身分不符……
也不是他現在能知道的範圍了。
時言深額上冒出冷汗,在逃生艙裡飛快輸入目的地的座标軸,又替女兒綁了多層複雜的安全帶。
“……”時珑忍住顫抖,不知道該說什麼——先去治傷?媽媽和小博怎麼辦?你能找到她們嗎?
她很想留下來,但又清楚沒有受過訓練的自己隻會拖後腿。
“不要怕,妳媽媽和小博有我在,不會有事的。”時言深的聲音顯得很平靜。“囡囡,我擔心的是妳。”
單人救生艙如同宇宙塵埃般,在交火的戰場難以被注意到,但仍然有機會被炮彈和殒石撞沈。
——但總比死在這裡強。
艙門關上,她透過攝像頭看見父親把額頭靠在艙門上,像是在祈禱。
“囡囡,活下去。”
随即,救生艙飛彈而出。
父親頭也不回的向着太空港外跑去,瞬間消失在視線中。
……
時珑看着自己飛出宇宙。
居住了十多年的衛星因為戰火破碎,巨大的陌生艦船圍繞,人類聯盟的殘軍仍在頑強抵抗。
太空中一片眩目的交火,沒人注意到小小的逃生艙正在悄然溜走。
救生艙中傳來溫和的機械男音。【救生艙已激活,冬眠模式即将啟動。】
救生艙都有長途冬眠模式,節省氧氣和熱量,争取更多的等候救援時間。
時珑感覺到有什麼刺了她的手腕一下,冰涼的液體流進血管,她的身體變得疲憊。
【閣下即将進入沈眠,救生艙有機會面臨被擊落、解體等風險,請問需要錄取遺言嗎?】
“遺……言?”她的腦中仍然一片空白。
本來她開開心心的去上學,爸爸難得有空接她,媽媽和小博去别的地方住,她還滿心期待着學期末的重聚。
然後天狼星人來了,一切都變了。
太空港死了很多人,爸爸受傷,媽媽和小博生死不明。她的遺言……能說給誰聽?
她的思維艱難,冬眠藥劑讓她的意識漸漸模糊,不經不覺進入迷霧與涼意的夢境。
她看到一個挺拔的青年。
“妳選錯了。”青年柔和地說道。
他渾身都散發着淡淡的光芒,面容模糊,指向衛星的方向,“妳得回去救你的家人,不然衛星上的所有人都會死。”
他是誰?
這是什麼意思?
時珑混沌的想,隻能挑出最在意的問題,“我該怎麼辦?”
“妳不需要做什麼,機會很快會靠近妳。”青年遞出一朵藍色鸢尾花,“妳隻需要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