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瑟琳二世收到了奧菲利亞的信,送信的是一隻灰色鈎緣帕布鴿。
喬治一世喜歡養鴿子,他最喜歡的那隻叫特布林,它曾經被派到戰場上送信,因為表現優異被授予了英雄勳章,現在幾乎所有的皇家信鴿都是它的後代。
凱瑟琳看了一眼這隻鴿子羽翼與尖喙,便知道那也是它的後代。
侍女将鴿子綁起雙翼,放在純金托盤上,跪着呈給了她,凱瑟琳拆開了卷起來的信。
“親愛的凱瑟琳,你的加冕使腓斯烈王朝的光輝再一次照耀,讓我在遙遠的勞特倫城堡也虔誠為你祝福,但王室詛咒勢必降臨于你,如果你想突破桎梏,請移你的尊駕至勞特倫城堡,我永遠在這等你。
——奧菲利亞”
奧菲利亞?
凱瑟琳端坐在王位上,她帶着白蕾絲手套,将沉重的皇冠摘了下來,接着随意把玩着上面的紅寶石。
就是那個篡位失敗的姑祖母?那個勢必要成為腓斯烈王朝第一位女王的公主?
可惜上天隻給了她姣好的容貌,卻沒有賦予她相應的智慧。
她居然還活着。
凱瑟琳的嘴角浮起一抹漫不經心的微笑,然後起身将信投入了壁爐之中,直到一切燒為灰燼。
凱瑟琳将信鴿放了回去,她撐在露台上,看着陽光投射在莊嚴肅穆的宮殿下,印出一圈陰影,那隻信鴿停在了下面的桃金娘灌木叢中,朝她看了一眼,然後振翅飛走。
“去科艾爾塔橋。”
凱瑟琳收斂了神情,然後提起繁瑣的裙擺,在貼身侍女的陪同下離開了王宮。
科艾爾塔橋位于首都的西南角,當主星西下時,天空慢慢被暈染成金色,餘輝灑在塔橋的石壁上,腓斯烈最優秀的畫師也難以複刻這種美麗。
凱瑟琳到達科艾爾塔橋的時候,正巧是傍晚,臨近的津漢街行人寥寥,一排梧桐樹早就落光了葉子,偶有蒸汽汽車沉悶的汽笛聲傳來。
她戴上了遮住半張臉的藍色絲制紗帽,摒退了侍女與守衛,孤身一人來到了塔橋上。
塔頂是絕佳的觀景台,但它現在是一座巨大的監獄。
隻關着一個人。
“父親。”
凱瑟琳二世輕巧地轉着她的裙擺拾階而上,她孩子氣地踢走了路邊的細碎石子,然後走到艾德裡安一世的面前,露出無辜的神色。
“你怎麼不理我?”
艾德裡安一世被鎖鍊禁锢在閣樓,一雙眼睛已經喪失了之前威嚴的神采,他沒有看凱瑟琳,隻是透過小窗看着遠處的白鴿。
凱瑟琳突然換了一副面孔,她上前掐住了艾德裡安一世的下颌,迫使他看着她。
“父親,這世界上并沒有神,更沒有神喻。”
“即使你不承認我,我也認定自己生來就是當女王的。”
艾德裡安一世渾濁的眼裡流出了一滴眼淚,順着凱瑟琳的掌骨滑落在地,她像是被燙到一樣收回了手。
然後艾德裡安一世終于開口,他老舊腐朽的聲音從喉嚨中傳來。
“我親愛的女兒,摘下皇冠,回到我的身邊,我将與你去格蘭高地上看冰川融化,去達思莊園的夜晚看遼闊星空,離開王宮,離開腓斯烈的首都,去一個沒有人認識王的地方。”
凱瑟琳冷笑了一聲。
“是把王位傳給我那荒淫無道,不思進取的兄長,還是我那四歲甚至不會走路,夜裡還蜷縮在乳母懷裡的廢物弟弟?”
“明明最優秀的是我,父親,你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攔我加冕?”
凱瑟琳想到她加冕儀式上的紅玫瑰皇冠不過隻是一個仿品,隻有戴上真正的紅玫瑰皇冠,她才是欽定的王。
“父親,你隻要告訴我皇冠在哪,我立馬将你送到奧斯頓郡,那裡有我小時候種的滿山遍野的玫瑰,你會喜歡的。”
凱瑟琳露出祈求的神色,她将臉貼近艾德裡安一世的掌心,然後費力擠出了一滴眼淚。
但艾德裡安一世不為所動。
凱瑟琳的耐心快要耗盡,但她還是努力維持優雅的姿态。
“父親,你的姑姑奧菲利亞給我來信了,她想見你一面。”
艾德裡安一世沒有波瀾的臉終于閃過一絲慌亂的神色,凱瑟琳敏感地捕捉到了。
“她怎麼可能……”
“父親,她讓你去勞特倫城堡見她,那個城堡在哪?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那是王室禁地,隻有曆代的王,還有王烙印過的人才可以進入。”
艾德裡安一世閉上了眼睛,一隻在塔橋上盤旋着的白鴿落在了他的肩頭,不是信鴿,凱瑟琳松了一口氣。
“那裡面有什麼?”
“王室的秘密。”艾德裡安一世睜開了眼睛,他看向凱瑟琳,“親愛的女兒,你去勞特倫城堡看一眼吧,到時候你就會知道我是多麼愛你,而你違反神喻的行為有多麼愚蠢。”
“如果你回來時仍願意做那個高高在上的女王,我願意将紅玫瑰皇冠贈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