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荔确實在笑,不過隻是臉上扯出了一個和卡通頭像一樣的微笑。
這個中央軍校的“殷荔”看來認識她,殷荔繼續往下讀。
“殷荔你好,如果你看到這封信,說明我已經死了,不對,死亡這兩個字并不能很好地概括我的生命,你可以說我消失了,我很喜歡消失這個詞,這意味着我可以有無數種可能,可能死了,也可能在某個别人找不到的角落好好的生活着,就像薛定谔的貓,我會以一種無法觀測的狀态存續下去。”
“你一定很好奇,我為什麼認識你,很簡單,因為我是作為你的替代品而存在的,很多次經過中央學校時,我都會駐足很久,我期待見到你,我對你的好奇讓我用盡一切方式收集你的信息。”
“我很了解你,可以說這個世界上,除了你自己之外,我是最了解你的人。”
殷荔捏着這張泛黃的信紙,她蒼白的手指指節分明,她突然意識到,此時此刻她的右手曾經提筆寫下了這封信。
她也是她。
“殷荔,我知道你喜歡吃芒果味棒冰,因為我也喜歡,你喜歡在雨天散步,我也是,你看,我與你的愛好是那樣的相似,我為這個世界有你的存在而感到欣喜,可惜你不知道我,也永遠不可能認識我。”
“秦折生先生告誡我不要接近你,他很喜歡你,而我隻是你的替代品,我的使命就是在你走投無路時成為你最後的庇護所,成為你記憶的容器。”
“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就知道,我是為了你而活着的,我接受這個命運,并且沒有任何反抗的想法,你可能想問我為什麼,大概是我能理解你的痛苦,你的期望,而我希望你能成功,帶着我的那一份。”
殷荔無法形容現在的心情,就像她一個人走了很久的路,突然發現到其實有人一直陪着她,但是當她意識到她的存在時,她已經消失了。
“但我的身體出現了問題,我得了漸凍症,也許是當初複制體實驗并不完善的緣故,我的身體漸漸惡化了下去,當我躺在病床上無法動彈的時候,我并沒有過于擔心我的身體,而是在想你,我可能做不了你的庇護所了。”
“在病床上的日日夜夜,我的記憶時斷時續,我似乎躲在你身體的一個角落裡,透過你的眼睛看到了很多人,很多事,我跟着你去了很多地方,可以說我是你的一部分,而你不知道。”
殷荔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她被麻木充斥,無法立馬做出判斷,她隻能繼續往下讀。
“我想你一定知道謝随琳,她是一名很優秀的科學家,我在病床上聽見她說要給我一顆永遠不會停止跳動的心髒,那樣我就可以康複了,我對這個消息并沒有太大的反應,但是在聽說你快死亡時我卻失态了。”
“有人告訴我你快要死了,問我願不願意接受你的記憶,我不認識他,但是我點頭了,他給了我一個很小的裝置,看起來像GRP娛樂公司的遊戲設備,我戴上了它,而我知道在不久之後,你會在某一刻醒來,然後讀到我寫的這一封信。”
“在中央軍校裡,隻有李慎青和林陽将軍知道你的存在,因為李慎青曾經去第九礦區,是你軍訓的教官,他見到你的第一面就意識到不對勁,但是他并沒有打草驚蛇,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查到這個真相的,總之,他知道我是你的替代品。”
“林陽将軍也知道,因為秦折生已經死了,他們覺得我自由了,不過他們不知道我會自願接受你的記憶,其實我并不想放棄自己的生命,我隻是更希望你能活下來,你要相信,這個世界有一個人因為你存在而存在。”
殷荔心裡的震撼無法言說,這世界上有一個人因為她的存在而存在,但她還沒有見過她。
“殷荔,我拜托你,不要告訴任何人你不是我的消息,這是屬于我兩個人的秘密,或許有一天,我會以另一種方式回來。”
“殷荔,笑一笑吧,不要皺眉頭,我不喜歡皺眉,希望你也是。”
殷荔讀完了信,其實讀下來并不算輕松,因為她在寫下這封信的時候漸凍症已經發展到很嚴重的地步,雙手很沒有力氣,每一個字都歪歪扭扭的,筆鋒軟綿無力,但她還是堅持寫下去。
殷荔生怕漏掉了每一個字,在信的末尾,她又畫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殷荔愣愣地拿着信紙,過了很久,她才意識到自己落了淚。
她已經死過一回了,但有人将她拉了回來,她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她?或許她應該叫她一聲妹妹。
她比她小幾歲,但她們擁有同樣的生物學母親和父親,她們流着相同的血,她們是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
她是她的……妹妹。
殷荔走到鏡子面前,她端詳着自己的臉,和她從前并沒有太大的差别,因為長期的訓練,她肩背上的肌肉很精悍,皮膚也被曬成了偏蜜色。
殷荔嘗試讓自己笑起來,她不要皺眉頭。
她會走下去,至少現在她不能停下來。
……
“殷荔,你好了沒有!”李慎青在門口大喊,“林陽将軍找你。”
殷荔迅速拉開了門,她已經穿上了那身軍裝,軍裝很合身,她伸手撫上鏡子裡的自己,嘴裡喃喃道。
“原來你是這樣的嗎?”
“你在發什麼愣!”李慎青湊到了殷荔面前,“你怎麼哭了,不會是因為回到學校太激動了吧。”
“看見你,我的眼睛就泛酸水。”殷荔白了一眼,然後瞥了一眼李慎青,“你能不能有一點分寸感,别離我那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