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霂花了點時間找了個隐秘的地方停車，一行人才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遠離稻田的幾棟房子用了相同的形制，尖房頂白牆壁，除此之外就是密集排在一起的房屋，在這之外，看不見任何人影。韓露懷疑的目光看向刀疤臉，刀疤臉渾身不自在，開口解釋：“我們來的時候這裡就沒人了。”

“哦。”韓露不置可否，沙啞的嗓音更像嘲諷。

從掐住那個男人脖子的時候開始，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煩躁，暴怒，攻擊的欲望翻湧着，如同暴風雨來臨時大海的浪潮，誰也不知道其中裹挾了怎樣的東西。韓露對自己這濃烈的渴望同樣無所适從，心中僅存的人性告誡她不能随意攻擊别人，不能随意殺人。

因為她還有意識，因為她是人。

更因為……簡姐姐還站在這裡。韓露鬼使神差地望向簡霂，簡霂也并不高興，她輕輕握住韓露的手腕，用了一種半開玩笑的口吻，眼底含了一塊冰，冷透了：“難道這裡的人都成了喪屍？”

“哈哈。”刀疤臉尬笑兩聲。

他現在不敢多說話，不隻是因為看到了韓露的武力，更重要的是，那一瞬間這個女孩宛如真正的喪屍，不管是出于怎樣的理由，他的心頭增加了戒備。

“你們挺能打的。”簡霂漫不經心地道。

走在他旁邊的麻子則理直氣壯地接話道：“反正我們來的時候一個人也沒有，才留下的。”

“少多嘴。”刀疤臉大聲喝道，眉頭緊緊皺起，他偏頭看向韓露，見對方表情不變，讪笑着又補充了一句，“确實是很多都變成了喪屍，你看，小王和他老婆就是原本住在這裡的。他們也可以做證。”他指指走在最後的李染。

整個地方十分安靜，聽不見喪屍的嘶吼，植物也沒有變異的傾向，隻有輕微的腳步聲響起，跟遠方稻田嘩嘩的聲響，一切都是如此平和。李染獨自在後面艱難地一瘸一拐走着，韓露放慢了腳步，走到她身側，扶住她的手肘。

李染動作一僵，手動了動，像是想把手抽出來，又沒敢，僵硬地把手臂停留在韓露的手上。

這也難怪，韓露現在的樣子比起人類，還是更像外面的喪屍，無論是長長的指甲、還是不怎麼健康的膚色，都分外恐怖。哪怕李染以為韓露是異能者，控制不住惶恐也是理所當然的。

“你沒事吧。”韓露沒在意，語調很柔和。

“沒事。”李染下意識搖搖頭。

“他們怎麼不照顧你啊。”韓露頓了頓，帶出了些明顯的不滿。

按照韓露的慣性思維，孕婦就應該是被照顧、被寵愛的，哪怕知道李染對他們來說估計是一個工具一樣的東西，真的看他們置之不理，依然掩蓋不了驚訝。

不明白，喪屍病毒爆發了才不到十天，他們怎麼就能這麼狠下心來？

人類約定俗成的道德怎麼這麼脆弱？

“他們挺好的。是我沒用。”

李染的表情苦澀了許多，她的目光長久停留在走在前面的某個瘦弱的家夥身上，韓露記得是他扶住了李染，可他根本沒注意李染。他就是小王？韓露遲疑了幾秒，李染摸着自己的肚子，“沒事，”這算是回應了韓露的話，她的臉色變得很溫柔，“隻要他平平安安生下來就好了。”

她想自己的的生活已經沒有盼頭了，所以除此之外别無他求。

又輕又淡的絕望不知不覺間感染了韓露，她的目光增添了難以言喻的不安：“那你……”剛起了個話頭就被打斷了。

“喂。”刀疤臉喊了一嗓子，“你去給這兩位小姐找個住的地方。”

他對着簡霂，嘴角揚起一個讨好的弧度。刀疤臉本身就長着一副兇悍的面孔，那疤痕從他的額頭穿過鼻梁一直延伸到了臉頰，如同一條蛆蟲，在臉上極緻地扭動着。

“好。”李染扶着腰，跟着回應道，她繼續往前走了幾步，才像剛剛反應過來似的，遲遲地回過神，不自覺地歎口氣，又抿抿唇，面向韓露，“小姐，我帶您去。”

接下來，路越走越偏，按李染的說法，是因為大部分房子都被那些人占了，所以隻能找位置偏的。她走進其中一間房子的院子，推開門，裡面的場景盡收入簡霂韓露兩人的眼底。是不怎麼經典的農村的布置，電視、沙發、床，全放在同一個房間裡，依靠不同的屏障隔絕。

“謝謝你。”簡霂說，“我叫簡霂。”

“我叫李染。”李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既然已經把你們送到了，那我就先走了。隔壁還有個外邊來的人，你們說不定能碰到。”

“我送送你。”韓露向前一步，扶住對方。

才走了半路，李染就主動要求獨自離開，韓露怎麼挽留也隻是溫和地搖搖頭，低聲說您已經幫我很多了。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可她知道韓露是看到自己才沒對其他人做什麼，看着對方艱難的一步一步，韓露腦子裡出現了許多複雜的想法，或許是憐憫，又或許是可惜。

她慢慢回了她們在這個地方的家，陽光燦爛，刺得人睜不開眼睛，韓露的步伐快了些。可是，她才剛拉開門，就見屋子中間站着一個男人，而簡霂竟然平和地坐着，神色淡然。

韓露用表情表達了一個深深的“？”。

哦對，說不定簡姐姐是直的，可在這個地方找個男朋友也太過分了吧，是不是太不合理了？韓露小心抱怨，站在門口，悄悄往裡面看過去，察覺到了端倪：那男人高且瘦，腰很直，自有一番獨特的氣質，韓露往屋裡走了兩步，聽見他的聲音，頗有些古文中溫潤如玉的意味在，對着簡霂，他仿佛很是恭敬，跟那群村裡的男人格格不入：“簡小姐，您母親還是很在意您的，不然也不會專門派出任務讓人來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