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嶼找出一支紅筆來，将這一頁上抄錯的單詞、記錯的筆記都給蔣翊改了。

蔣翊後面那幾節課好像一直都沒有英語，他一直都沒有來找沈秋嶼要課本。雖然沒有答應好和蔣翊一起回家，但好像已經被自作主張地被答應了，于是他帶傘放學的時候把書再還給他。

七班、八班的體育課是一起的。

下午的烈陽炙烤，即便是站在涼蔭下，因為沒有風，很快就有了一身汗意。沈秋嶼是新來的，他長得高，直接被老師安排到最後一排。左邊連接着七班。沈秋嶼是最後一排最矮的，蔣翊是最後一排最高的，于是這樣一安排，他們兩個站在一起。

“你怎麼不出汗啊？”

蔣翊偷偷地和他說悄悄話。

他們站得近，這樣低聲說話完全能夠聽得見。

蔣翊好像很熱，站在他的旁邊都能夠感覺到一股烘熱之意。不過他身上依舊傳遞過來的，是那種很淡、很普通的洗衣粉的味道。

終于起了一點風，樹蔭随着風輕微搖曳。将沈秋嶼漆黑的頭發輕輕吹拂，他靜靜地站立着，沒有回答蔣翊的話。

幹淨的肌膚上好像其實是出了一點汗的，但是很薄，像是看不見似的。蔣翊就伸出一根手指來，在他的後頸輕輕摸了摸，于是觸手卻撫摸到他光滑的肌膚。他感歎大城市的人就是不一樣，皮膚真好。

此時像是受驚一樣，沈秋嶼驟然轉頭看他，深色的眼睛裡怔然凝望過來，蔣翊在其中看見驚愣，但更多的，是蔓延在眼底的懼悚。

“好了，大家随便玩吧。”

體育老師講話交代完，就讓大家随便去玩了。

沈秋嶼的修長的手撫摸上剛才被觸摸過的後頸，捂着那個位置，仿佛經受了什麼侵犯一樣，離開了這裡，朝他們班的男生堆走過去。

“蔣翊，幹啥，發呆呢？打籃球！快點！”

一個籃球朝蔣翊扔過來，砸進他的懷裡，他依舊沒有動彈。仿佛剛才沈秋嶼那個充滿恐懼的眼神，深深烙印在他心間。又或許，是那眼神确實太讓人心靈震顫了。到底是因為什麼，會讓一個情緒如此淡然人，展露出這樣驚懼的神色。

——隻是很輕的觸碰，沒有用很大的力道，不強勁、兇戾，隻是宛如一片落下來的樹葉，在他的頸側掠過一下。輕飄飄的，幾乎沒什麼重量。隻是與葉片不同，他的指尖帶着火熱的熱意，像是一簇驟然點燃的火焰，在他的肌膚上跳躍一瞬。

他坐在樹蔭下。看着那邊七班一大票男生，聯合八班寥寥無幾的幾個男生跑去打籃球去了。八班是文科班，女生居多，不愛動的男生也有，就玩一點簡單的乒乓球，在這裡慢悠悠打來回。沈秋嶼就坐在這裡，旁邊也坐着一個等着打乒乓球的男生。

“你玩嗎？”

打輸了，那人問沈秋嶼。沈秋嶼說：“不用，謝謝。”

他什麼話都回答，但是又太過禮貌，與别人來說顯得太過客氣疏離，像是隔閡着一層無法突破的屏障。如果望而卻步，這屏障一直都會存在。那麼就需要更為尖銳的突破，才能徹底擊碎這一層屏障，徹底走近他。

這時候，那幾乎震破天際的聲音從籃球場傳過來，蔣翊大聲喊：“把球給我！”

一群男的也在激動地說：“快給他，快給他！”

于是引得衆人都朝那邊看去。隻見蔣翊穩穩接住那個遠抛過來的球，随後一個轉身，遠遠站在距離籃闆三分線的位置，跳躍起來，手臂一擡，手掌一擊，就将這個球遙遙地直接投入籃筐裡去。一陣歡呼與鼓掌爆發。

一局結束，蔣翊熱得喘氣，汗水從他的鬓發流淌下來，他胡亂地掀起衣擺，擦了擦汗水，展露出他那精壯、潔淨的肌膚。察覺到沈秋嶼的目光，便對他露出燦爛而又自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