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一定是天氣太熱了,也一定是兩個人擁擠在這浴室裡太悶熱了,才會産生這種奇怪的感覺……
一定是這樣的。
相比較于蔣翊這種無地自容的羞窘,沈秋嶼就好很多,畢竟他已經逃離那種炙熱逃離成功了。當走出浴室時,呼吸到外面更為清爽的空氣時,仿佛身上的熱意也一同驅散,沈秋嶼就更加斷定當時所感受到的躁意是空間狹窄、天氣炎熱緻使。
頭發還濕着,但由于頭發剪得短,天氣又熱,根本就不需要沈秋嶼擦頭發,在太陽底下站一站就能夠曬幹了。
他此時正在猶豫到底還要不要回去搞什麼野炊,便又在這裡等待了一會兒蔣翊。
蔣翊不知道在浴室搞什麼,到現在都沒有出來。他看見蔣翊的書包扔在一旁的躺椅上,便知道這躺椅平時蔣翊很喜歡躺,在等待的這個間隙,就躺上去微微阖上眼睛繼續等他。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總算等到了蔣翊。那一道陰影覆蓋在沈秋嶼的身上,逐漸驅散了一分熱意,睜開眼睛,就瞧見頭發滴水的蔣翊站在自己身前。蔣翊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麼。
沈秋嶼也問他:“怎麼了。”
“沒什麼。”蔣翊立即說,他卻又将視線移開,“我們去看看他們還在不在吧。畢竟是答應好的,就算不去也要說一聲。”看來這個時候,蔣翊也沒有什麼心情去吃什麼烤土豆了。
沈秋嶼點了點頭。他看了看蔣翊這濕漉漉的頭發,問了一聲:“不擦一擦嗎?”
蔣翊随意用手指抓了抓頭發,說道:“這樣涼快。”
天氣熱,這樣确實涼快,沈秋嶼沒有多問。蔣翊起身要去那條小河時,沈秋嶼也跟着去了。蔣翊轉頭來對他說:“我還以為你已經沒有興緻了。”他歎了一口氣說,“本來就是要帶你去玩,沒想到居然會摔了一跤弄成這樣。”
沈秋嶼忽然覺得這蔣翊不知道為什麼怪客氣的。第一次見面也不見蔣翊這麼客氣,他有些奇怪地看向他,仿佛感知到了沈秋嶼的目光,蔣翊卻先将目光轉移開,看向别處去。
見他這麼客氣,沈秋嶼也不禁客氣起來,說道:“是我先摔的,不然你也不會摔。”
其實他們認識的時間已經算長,而且兩個家離得近,又走同一條路上下學,蔣翊還整天都找他玩,他們兩個已經很熟,沒有之前那種非常刻意的生疏禮貌感。
現在這兩句話說出來,讓蔣翊渾身都難受,他像是身上有跳蚤似的動了兩下,用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沈秋嶼。
蔣翊說:“你能不能别這樣說話,好不舒服。”
沈秋嶼說:“不是你先這樣說話的嗎?”
蔣翊努力回想了一下他們之間的對話,好像确實是這樣。他趕忙說:“看來我以後不能這樣說話了,不然你就學我,真讓人難受的語氣。”
沈秋嶼說:“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差不多就是這樣。”
“那是第一次見面,不是現在,第一次見面當然要客氣點。”
“你那時候可看不出來有什麼客氣的。”
“哎,反正我是客氣了。就是你一直都不搭理我,我還以為你讨厭我呢。”
“讨厭倒是不是……”沈秋嶼說道。他此時的聲音略微小了一些,讓蔣翊聽不清楚。蔣翊湊近過來,問道:“你說什麼蚊子話,我怎麼聽不見?嗡嗡嗡的。”
沈秋嶼将蔣翊的腦袋推開。蔣翊顯然比剛才自然多了,他笑着對沈秋嶼說:“你以後能别那麼客氣地和我說話嗎?好像我們之間鬧别扭了一樣,我感覺怪難受的。”
“行。”沈秋嶼淡淡地回答了一聲。
他們在此時有着這樣的約定,但事實上在十年後再見面的那一天,就已經用着這種雙方都受不了的客氣的話語,來相互面對對方。這個承諾便在此時顯得如此脆弱、單薄,卻又顯得如此天真、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