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聊什麼,但事情越描越黑已經很明顯了。明天社會新聞和八卦小報上會出現什麼,宋連旌簡直不敢想。
他生怕沈标腦子抽了,再說出點什麼來,眼疾手快接過禮物盒:“懸賞的報酬我先收下了,今晚事情太多,我改天再來替你代打。”
他加重了“代打”兩個字,強調自己的來意。
沈标心領神會。
他懂了,宋連旌這是在隐藏身份,同時還告訴自己,他還要再來一次治安總署——宋先生大人有大量;竟然沒計較自己和海德的無理取鬧,肯給第二次機會。
這第二次機會,他一定要好好把握!
絕不再讓海德這樣的治安官鬧出今晚的事情!
沈标下定決心,将排位沒有打完的遺憾藏于心底,鄭重地、真心實意地對宋連旌行禮。
“當然,隻要您想來,頂樓大門永遠為您敞開。”
九十度深鞠躬的沈标實在太少見,周圍的目光更熾烈了,想要吃瓜的激動藏都藏不住。
宋連旌:……謝謝,但我還是更喜歡你桀骜的樣子。
他實在不想再待,拉着還在震驚狀态的紀小遊飛快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
“您、您說什麼?”
常勝坐在辦公桌前,投射出的寬大光屏裡,映出他茫然、震驚的臉:“那家夥一個黑戶,病得像要死了,到底用了什麼手段,還能找到人擔保?”
“那你可真小看他了,”通訊另一邊,治安署長官眯起眼睛,“今夜在治安總署,沈慧的兒子親自給他站台,還送了禮物賠罪。”
“可是——”
長官不耐煩地定了調,“隻要沈慧還在一天,這件事我就不再插手。”
“我并不是這個意思,”常勝陪着笑,“我隻是在想,沈慧雖然是治安署的一把手,但在行星副長的競争上,也是有許多強勁對手的。”
長官神色稍緩:“你想說什麼?“
常勝腦海中,一個陰毒的主意緩緩成型:“宋連旌既然和沈家走得這麼近,他身上‘指揮官’殘黨的罪名一旦坐實,沈家必然會受牽連,别說競選,現在的位置也肯定不保。到那時候……”
到那時候新上位的,就是在競選時,幫新副長搞掉勁敵的自己了。
長官反複思索着,終于擡起頭,突兀地問:“你在南岸,是不是一直想要一塊地?”
常勝連聲應是。他的垃圾處理廠以“腸道菌群介導的生态友好型垃圾降解”為噱頭大肆宣傳,但實際上隻是簡單粗暴的露天填埋。偏偏他靠着關系與忽悠的本事拉來了不少單子,場子的原址處理不過來,必須擴建。
R0996星南岸是實際意義上的的貧民窟,沒人在意,剛好适合埋垃圾。他看上一塊地很久了,隻是那裡有許多頑固的早餐攤、玩具店、和一個格外刺頭的鹹魚修理店不肯搬走,極大影響了他的計劃。
“找到宋連旌和‘指揮官’勾結的證據,地的事情,科技局的人會替你解決。”長官說。
常勝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邊緣星科技局的現任局長是行星副長最有力的角逐者之一,他一定不會錯過這個能把沈慧錘下去的好機會。而科技局管理着地方修理師工會,想要制裁一家破落修理店,完全是灑灑水的事。
隻要能證實宋連旌确實是罪大惡極的“指揮官”殘黨,他将獲得地皮,長官将順利晉升。而科技局的局長,則能成為整個行星的副長。
他們合作共赢,都将得償所願。
——
這一夜的雨下得太長,住在北岸金融區的人便覺得涼了。
于是他們揮一揮手,就止住了降雨,讓暖風吹過整個北岸。
和煦的清風帶着金融區紙醉金迷的氣息,越過河堤,緩解了黑街的陰冷潮濕。但在這種地方,消息流通的速度,比風還要更快。
黑街某條小巷深處,幾個年輕人坐在一起,神色緊張而嚴肅。
“我打探到消息了,”一個人小聲開口,“幾個小時前,宋連旌确實被那個海德歸為‘指揮官’殘黨,我們幾個的名字,也被一起提到了。”
“如果不是宋連旌厲害,我們和他,現在都該在治安署大牢裡了!”
“可我還是不明白,宋連旌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另一個人不解地問。
身為黑戶,他們最清楚今天晚上的形勢有多麼緊急。哪怕有一點點差池,他們幾個就要和宋連旌一起高唱鐵窗淚了。
盡管從頭到尾沒露出正臉,但那位黑街知名病秧子的言行舉止卻沒露出一點慌張。
他在治安總署從容得像回家,從頭到尾隻說了兩句話,卻把自己的無解死局走成了康莊大道,把占據主動的海德架在了火上。
他的反應已經很難解釋,更何況還有後面突然出現的沈标。
能讓治安署總署長的兒子都恭恭敬敬的,宋連旌到底應該是什麼人?
貧窮限制了他們的想象力,幾名年輕人讨論半天也得不出什麼結論。
說是官方的人,生活作風不太像。要是邊緣星的地頭蛇,脾氣似乎又太好了點。唯一能确認的,隻有他現在站在常勝的對立面這一點而已。
常勝借着慶典嚴查黑戶的風頭,通過一張工作證明雇傭大量黑戶做髒活累活,不包吃住、沒有薪水、沒有安全保障。
這樣的工作沒人願意去幹。在大多數黑戶都拿到工作證明後,常勝垃圾場的人手出現了很大空缺。可惡的是,他為了留住員工,竟然和治安署的人勾結,把工作證明的有效期改得更短,逼迫黑戶不得不給他無償打工,才不至于被人抓走。
常勝在黑戶中作威作福,像是一座壓在所有人頭頂的大山。他們試過談判,試過反抗,甚至還研究過暗網,想找人解決常勝。
可惜全部無疾而終。
而他們反抗得最激烈,鬧得最兇,被常勝當成了要解決的頭号敵人,走投無路。
“黑戶”宋連旌的出現,讓他們看到了另外一種可能。
人外有人,山外有人,在真正的大人物面前,常勝也隻是草芥。
小巷裡人心浮動,半晌,一名戴着眼鏡的年輕人毅然站起身。
“我想求見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