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阙被羽嘉帶回青梧宮時,天已經黑透了。
一衆人都在等着,老頭還特意做了碗甜甜的蓮子湯放在食盒裡保着溫。
見到兩人回來,青鸾連忙起身迎了迎。
“回來啦。”
青鸾十分關切的将千阙拉至身側仔細打量一番,看她全須全尾兒,才關切的問道:“跑去哪裡了?可有傷着?都一日多找不見你人了,神君為了找你也消失了大半日,可把大家急壞了。”
千阙怯生生的躲在青鸾身後朝老頭處撇了一眼,見他手裡的棍子不見了,氣也消了不少,才嘿嘿一笑道:“我那個瞬移的訣沒施好,誤落到西山的禁林裡迷路了,好在神君趕到把我救了出來,沒受傷,青鸾姐姐放心,大家也放心吧,嘿嘿。”
因着沒遭遇什麼兇險,還泡了溫泉,千阙話語說的風輕雲淡,面上還喜笑顔開。
一旁的沉默着的栩無離聞言面上一驚,着實有些不太淡定的皺了眉頭,一雙虎目眯了眯,将千阙打量一番。
見她神采奕奕、面透紅光,栩無離問道:“胳膊腿都在,能走能跑能跳的,還能笑,你到底是何方神聖,出入禁林都能無事?”栩無離說罷意味深長的看了羽嘉一眼。
說起這禁林,栩無離曾進過一次,是去給一隻腿受傷的玄壇虎上藥。當時林中霧氣蒙蒙,數百雙上古靈獸的眼睛隐在林中忌憚的觀望着她,身為開天辟地第一隻白虎,那種壓迫感至今都還還在。
老頭聽到千阙掉落禁林一整日,也是一番後怕,一肚子氣早沒了蹤迹。其實在看到羽嘉消失的時候便知道千阙可能有危險,氣已經消了大半,此刻也隻是面上還冷着千阙。
老頭哼了一聲才道:“一天沒吃東西了吧,給你做了蓮子湯,東湖新鮮的蓮子熬的。”說着,他大開大合的将食盒砸到青鸾手裡。
青鸾夾在二人中間尴尬一笑,接下食盒,打開蓋子便是一碗冒着熱氣的蓮子羹和兩盤小點心,看着香甜可口的很。
千阙餓了一整日,看到吃食吞了吞口水,沖着老頭憨笑:“謝謝老頭,老頭天下第一好。”
老頭聽完,哼哼笑了一聲,捋着胡子回藥爐去了,皺了一天的老臉緩緩舒展開來,縱橫交錯的皺紋顯得更加無處可藏。
“鬧哄哄的。”羽嘉在一側輕咳了一聲,慵慵懶懶垂着眼皮說道。
青鸾、栩無離看這架勢十分識趣的對視了一眼,然後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千阙望着食盒裡的蓮子羹和點心,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時間愣在原地,咬着嘴唇望向羽嘉。
“吃吧,天下第一好的老頭做的。”羽嘉随意的靠在榻上,話說的淡淡的。
千阙是個有時十分聰穎,有時卻十分蠢笨的神仙。
此刻,她竟颠颠兒捧了那碗蓮子羹到羽嘉面前,喜滋滋的說道:“神君為了救我忙活了半日,神君吃吧。”
羽嘉扶了扶額,起身,又甩了下衣袖,往寝殿去了。徒留千阙默默蹲在塌前一臉迷茫。
許久,自寝殿傳來一句話。
“本君休息了,你吃完自行回去,莫要擾了本君清淨。”
又過了一會,砰一聲,寝殿的門也被關上了。
千阙一身都是迷茫。
。。。
堂堂神山的神君大人難道是要跟你搶一碗蓮子羹?
兩百年了,你沒活明白。千阙!
......
翌日一大早,千阙迎着朝陽便往青梧宮跑去。
昨夜千阙沒敢叨擾神君大人清淨,提着食盒一步三回頭回了栖雲庭。
坐在羽翎花下邊吃邊想,她的神君大人為何突然不理她了?直把一碗羹并着半盤點心吃了個飽,千阙也沒想明白。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又想了半天,天蒙蒙亮時,千阙這才發覺其中關竅——老頭做了碗蓮子羹,她就說了老頭天下第一好,可神君去救她,又帶她去泡溫泉,她卻隻說了神君真好。
千阙跐溜從床上坐起來,狠狠在自己腦門上拍了一巴掌,眼巴巴盼着天亮。
清晨,千阙火球一樣落到青梧宮時,羽嘉剛起身。
千阙剛進門就看到了和平日裡不一樣的神君大人——及膝的烏發由一根白玉的素簪半绾着,如瀑般披散在身後。一身瓷白色素沙大袖道袍壓着雲紋,領上鑲着金色護領,腰間松松垮垮隻系了根銀絲金線編就的束帶。似是睡的不甚好,她并沒提什麼精神,半垂着眼簾慵慵懶懶自寝殿中緩步出來。毫無矯飾的閑散模樣,卻又說不出的尊貴與霸氣。
要死。好看的要死。
千阙哪裡見過神君這般将将睡醒的寶貝模樣,直直站在外殿看傻了眼,胸腔中一顆脫兔似得心髒停跳了幾拍。
“何事?”
羽嘉看千阙這麼一大早沖進殿中,傻傻愣着也不說話,微啞着嗓音問道。
分明是晨起開嗓的第一聲,如西山清泉爆開的水泡,低沉、松弛、扣人心弦。
真真兒要死。好聽的要死。
千阙又哪裡聽過神君這樣微啞的嗓音,胸腔中一顆脫兔似的心髒又胡亂的多跳了幾拍,似是要把之前漏跳的補上。
一顆心,胡作非為的跳着,跳的亂七八糟,總之是不管她的死活。
“嗯~?”
看千阙許久未應聲、未眨眼、甚至未呼吸,羽嘉嗯了一聲再次詢問,聲音拖的長長的,如北山簌簌落下的積雪。
千阙三魂七魄應聲倒地,徒留個空殼子還傻傻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