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胤十三年歲末。
帝都,太清宮。
寒風凜冽,大雪紛飛,銀裝素裹了整個帝都,太清宮的琉璃瓦在雪光中閃爍着冷冽的光輝。
這年的冬天似乎格外漫長和寒冷,城牆上當值的宮人們雖然已經換上了新發的冬衣卻仍然難捱刺骨的嚴寒,他們緊縮着脖子口中哈出白氣,慢慢升起沒一會便凝結成了白色的霜,接着消失的無影無蹤徒留漫天紛飛的白雪。
宮牆内外,無數的悲歡離合悄然上演,卻又如同這飄落的雪花,轉瞬即逝,不留痕迹,仿佛一切從未發生。
宮人甲裹緊了破舊的棉袍,擡頭望向灰蒙蒙的天空,抱怨道:“今年這鬼天氣,怎麼這麼冷?”他的聲音在空氣中凝結成一團團白霧,轉眼便被風卷走,不留痕迹。
“你就省省吧,冷的還在後頭呢,這才什麼時候啊?”另一個宮人搓着手,不時地往手心哈氣,還是無濟于事。
他們倆是是今天當值的黃門,負責清掃宮城樓上的積雪。雖說這太清宮的城樓平時除了侍衛禁軍并不會有其他的閑雜人等,也就更不會有什麼貴人了,但是積雪不可放任不管。
“你就忍着吧,誰叫我們就這命呢,”他歎了口氣,語氣中帶着一絲認命的苦澀,同時加快了手頭的動作,仿佛要将心中的無奈與辛酸一同掃去,“快過年了,宮裡按例要發年錢,算是還有個盼頭。”說到年錢,他的面上露出一抹喜悅的笑容。
身邊的小黃門聽了明顯一頓,“也是,”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他擡頭望着天空喃喃自語,“等發了年錢就可以寄回家給娘了。”娘有了錢就可以抓藥治病,小妹也可以好好尋門親事。他嘴角也輕輕上揚,想到家中的期盼,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堅決,手中的掃帚揮舞得更加有力。
似乎所有人的生活都在從兩年前的那場災難中慢慢變好,一切又走向了正軌。
“娘?你家就你一人養家啊?”那人從他的話語中察覺到了什麼。
“啊……”小黃門沒想到自己後面半句自言自語的話語會被聽到,正猶豫着要不要繼續說下去,又想到昨晚當值錯過了晚飯原以為會餓着肚子一晚上,多虧了他還留了一個炊餅給自己才讓自己一整晚不至于餓肚子,他心下充滿感激。
“也不是,我爹過世的早,我本來還有個哥哥,前年的時候在南方沒了,我娘聽到這個消息一下子就病倒了,家中還有一個妹子我實在沒辦法隻能入了宮。”他接着解釋。
幸好中宮待人寬厚仁慈,月錢、年錢都有按例發放,否則實在不知道如何捱過去。
——皇後娘娘真是當世頂好的人兒。
當然,這些關于貴人的話他隻能在心裡想着,是萬萬不敢同人說的。
“原來是這樣……”他看向那小黃門的眼中多了一分同情,雖然自己也好不到哪去,“聽說你兄長是前年沒的,難道是戰死的?”
“是,雁返湖……”
小黃門的話語戛然而止,一隻粗糙的大手捂住了他的嘴,眼神中滿是警告。他驚恐地睜大眼睛,對方示意他立即噤聲。他方恍然大悟,意識到這件事在太清宮乃至整個天啟城都是不可觸碰的禁忌。
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
自己差點就犯了忌諱,要是被有心之人聽了去……
不敢多想,小黃門隻得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在兩人還未從驚恐中回過神時,一陣腳步聲傳入耳中。他們轉頭一看,一群人正緩緩踏雪而行。領頭的兩人雖衣着簡樸,但細節之處盡顯考究,更别提他們非凡的氣質……若至此還猜不出他們是誰,那緊随其後的華麗儀仗和侍衛們則清楚表明了他們顯赫的身份。
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兩個黃門就齊刷刷地跪倒在自己正在清掃的雪堆中。
小黃門身體微顫,小心翼翼地擡眼看去——
陛下,娘娘。
天啟,天之齊也,其意正中。
這座古老的城池被認為是九州大地的中心而成為贲王朝的都城,胤太祖高皇帝自沁陽起兵推翻贲朝建立胤朝後同樣定都于此。
太清宮更是在帝都天啟城的正中央。
太清宮高聳的城牆以其天下唯一的規格彰顯着皇權至高無上的尊榮,登上這裡便可以俯瞰皇城内金瓦朱牆的殿宇,它們已經伫立在那數百年,默默地看着發生在這帝國中樞的一切。
因為前夜開始下的大雪,整個天啟城早已覆蓋上厚厚的一層積雪,純淨無暇。
平常肅穆莊重的太清宮因為它們輕柔地覆蓋變得靜谧而美麗。
隻不過除了平時當值的禁軍,幾乎沒有人能夠登上太清宮的城牆去一睹這裡的風光。貴人更是忙于政務,根本無暇來此。
隻是今日不知從何而來的興緻?
“爺,您快看!”蘋洲伸手指向城樓下的瓊樓玉宇,眼中閃爍溫柔的光芒,“這雪景可真美!”她由衷地發出感歎。
男人不語隻是順着蘋洲指的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