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白昭琰授意王徽向縣府投上拜帖已有兩日,期間白昭琰一行人趁着縣令召見的閑暇時光便到處尋訪當地名勝,或田園溝壑,或文物古迹,一衆名勝古迹浏覽下來對武平的風土人情也算是了解一二,心情如何暫且不表這表面上是過得自在逍遙、悠然自得。
是以客棧中有些已經熟識的客人們都向他們投來羨慕的目光。
這日尋常無事,白昭琰等人本欲去城外槿山登高覽勝,卻在臨行之際收到了來自縣府的晚宴之邀。雖心有幾分疑惑,但畢竟是一縣至尊的相邀,若是還想在這武平縣城中安安穩穩地過下去當然就不能拒絕,于是白昭琰就帶上王徽與令狐昶共赴醉月樓之宴。
在武平縣這幾日,早就聽聞這醉月樓乃城中甚至一個姜國數一數二的酒樓,卻從來沒有機會光臨過,沒成想縣令的晚宴竟然就選在了這衣冠雲集之地。
待白昭琰一行人的車馬抵達醉月樓時,太陽剛剛消失在槿山背後,天邊顯現出黃韻;眼前的情景跟他想像中有些出入,本以為隻有自己受邀而來,不成想已是車馬填門。
三人出示請柬後便被店夥計引入樓内,此時已有不少賓客聚集在一起寒暄,他們一行人進入後隻是引得其他賓客側目一會然後就繼續說笑去了。
這正合白昭琰的心意,遂不再過分關注其他賓客,在夥計的引導下來到一處較偏僻的位置坐下。這時才得空四處觀察,即使他們是從帝都天啟這樣的繁華之地而來,此時眼前金碧輝煌的酒樓仍是會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除了一眼就能看到的雕梁畫棟外,各種獨具匠心的細節也無處不彰顯着酒樓主人的富有與張揚的個性。
不止是白昭琰,幾乎每個初到這裡的客人都會對此啧啧稱奇。
在第一盞茶快要見底時,從酒樓門口傳來一陣不小的騷動,接着就聽見人們此起彼伏的奉承之語,原是武平縣令韓曠,韓大夫到了。
衆賓客皆噤聲而立注視着門口的方向,隻見一身着丈青色直裙袍頭戴進賢冠的中年男人率領幾人緩步走向大堂前方,其胡須半長,卻修剪得體頗有風度,細細看去,其人慈眉善目面帶微笑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也難怪人們會争相與其招呼,想起來也不是簡單的身份之别。
不過王徽卻好似看不上這人,總是有意無意地偏過頭故意不正眼看韓曠。
待其站穩後,便率領随從先向衆賓客鞠躬作揖,衆人皆恭敬地回禮,齊聲道:“見過韓縣令!”
“好好好!諸位快請起,各位青年才俊彙聚于此,實在令敝縣蓬荜生輝,”韓曠從身邊的侍從手中接過酒杯,敬向諸賓客,“韓某在此代表敝縣敬諸位才俊一杯!”說完,将杯中的美酒一飲而盡。
衆人見此,無不欣喜感動,遂舉起酒杯敬向韓曠,“謝韓縣令!”而後紛紛飲盡杯中酒,與身邊的人互相緻意。
之後便是衆賓客入座,酒樓為每位賓客上酒菜,奏樂起舞,晚宴正式開始。
在宴會之上,人們或上前向韓縣令寒暄敬酒,或互相說笑飲酒取樂,空氣中立刻充滿了快活的氣氛。
白昭琰輕輕地将還剩不少酒水的酒盞放下,此時此刻的觥籌交錯他一貫是不喜歡的,甚至是有點不知所措而心生抵觸。
看着坐在大堂中央的韓縣令被衆賓客圍的水洩不通,白昭琰不僅沒有落後他人的失落之感反倒是心下慶幸自己沒有被韓曠注意到而省去了這一套流程,這也是為什麼他選擇坐在這偏僻之處的道理,與其像其他人那樣的趨之若鹜,他反而更享受難得的甯靜自在。
似乎是看出了白昭琰的心思,王徽給自己倒了一盞酒,站起身來,“公子,王徽敬您一杯!”
“還有我!守一哥哥,小弟也敬您一杯!”令狐昶貫是不甘落後于人的,見幼安哥哥要敬酒他也學着這樣做,像極了一個小大人。
白昭琰微微一愣,這兩人當然與他人不同。于是他臉上終于綻出笑顔,白昭琰重新為自己倒了一盞酒,起身左右向二人緻意,“好,我們兄弟三人幹了這杯!”
“幹杯!”三人異口同聲,酒盞輕輕碰撞發出一陣清脆美妙的聲音。
宴會還在繼續,期間不斷有人來向白昭琰問候敬酒,白昭琰象征性的喝了最開始的幾杯,之後便以不勝酒力為由示意王徽和令狐昶替他應付後續的。
但并非所有人的酒都可以如願擋下,比如說現在面前的這位高大的男人。
白昭琰已經注意他許久,從他離開韓縣令身邊時,白昭琰心中就有一個聲音告訴他,這裡是他的目的地。
見他徑直朝自己走來,白昭琰隻是倒好了酒,靜靜地等待着。這男人身着深褐色直裙袍,頭戴武弁冠,蓄着短短的小胡,五官端正而清秀,眉間幾分冷峻透着一股堅毅的氣質,其目光炯炯令人過目不忘。
站定腳步,男人先向白昭琰作了揖,再從身邊的小厮處接過盛滿的酒盞,盯着白昭琰面色有些凝重,“聽聞白公子從帝都天啟而來……請問來我武平縣有何貴幹?”
一旁的王徽正欲上前應對,白昭琰便拉住了他的手,自己舉起酒杯走上前去,笑着與該男人說:“我等普通商賈罷了,從天啟慕名而來,自是為了商賈之事。”
那男人用微醺而不失銳利的眸子将白昭琰等人上下打量一番,随即将酒一飲而盡,他似乎對這一切極其厭煩,把空蕩蕩的酒盞扔回身邊小厮的手裡然後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白昭琰一愣,他以為男人會跟之前的那些人一樣跟他攀談一番,為的是将來好有個交情,沒想到男人如此幹錯利落,倒像是真正來喝酒的。看着自己一口未飲的酒,開口叫住了男人的腳步,男人回首,隻見白昭琰微笑着飲幹自己酒,“敢問尊駕貴姓?”
男人明顯頓了一下,若無其事地擺擺手,“免貴姓張,告辭。”說完便不再看身後一眼,徑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