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撫好烏金孫,男人才轉而淡淡地對老人說:“夏先生,我們的計劃要加快腳步了。”
“諾,老朽明白。”枯瘦老人輕點其首。
烏金孫從收獲寶刀的喜悅中清醒過來,他一臉疑惑地看向老男人和少主,見他們都沒有再提起今日之事知道這件事恐怕就這麼過去了。确實,左右不過是一件小事于大計面前無足輕重,換做他也不會把那個小丫頭放在心上,但是那個東陸男子帶給他的恥辱感讓他仍有一絲不甘,于是他咬牙切齒地開口:“少主,那這件事……”
“你們無能事敗,現在反倒問起我來了?!”少主的語氣頓時冷冽了幾分。
一時間,四下裡一片寂靜,無人敢喘一口大氣。
言罷,他遠眺,眼中燃燒的火焰仿佛要将整個世界焚為灰燼。
夜晚降臨,武平縣令韓曠處理完日常政務,準備打道回府。
行至府衙門前,他不經意地朝左側院落望去,隻見幾縷燈火透過窗棂,在夜色中閃爍着微弱的光芒。
“可是張縣尉還在府衙?”韓曠問左右。
“禀告縣尊,張縣尉晌午前往槿山剿匪,傍晚才回來,之後就一直在府衙上,”左右湊近了,壓低了聲音,“聽說茶飯不進呢。”
“果真如此?”
提及張五麒,韓曠就自然地想起他的父親,兩人乃至交好友,當初張五麒初入縣府時其父便一同前來,帶着老家的酒肉請他吃酒,其用意便是希望自己将來能夠多多關照他的這個幺兒;憑着父輩兩人的交情加上張五麒本就是學富五車、才華橫溢,韓曠很是願意在仕途上提點他,果不出幾年張五麒便出任了武平縣尉。
“你們先下去吧。”韓曠屏退了左右,獨自一人朝燈火處行去。
未讓侍從通報,韓曠輕推門扉而入,便見張五麒在昏黃燭光下埋首案牍。
張五麒全神貫注地梳理案件線索,韓曠的接近竟未引起他絲毫注意,若非韓曠刻意的咳嗽提醒,他或許會永遠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不會察覺有人進入。
擡頭看見是韓曠,張五麒連忙放下手中的筆,起身來到他跟前,作揖行禮,“下官見過韓縣令。”心中卻暗自思忖,他怎會莅臨此地?
韓曠并未如常落座主位,而是随意坐下,并示意張五麒同坐,“夢麟,陪韓叔坐會兒吧。”
張五麒怔了怔,今日的韓曠似乎褪去了平日高高在上的姿态,變成了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長輩。
“諾。”張五麒依言落座于韓曠身旁,然後分别為二人斟上茶水。
一老一少靜坐無言,不知從何時起,他們從昔日的無所不談變為了今日的相顧無言。
最終,韓曠打破了這份長久的沉默,既然無話可說,不如就從眼前的案件談起。
“聽聞今日賢侄前往槿山剿匪,不知可有斬獲?”
好久沒有從眼前這個跟父親一般年紀的老人口中聽到用“賢侄”稱呼自己了,張五麒一時恍了神,好半天反應過來,“是,五麒今日确有發現,”他邊說邊将案桌上的卷宗遞給韓曠,“請您過目。”
韓曠掂量了一番手頭的案卷,也不翻閱便放在一邊,“這我就不看了,夢麟說與我聽罷。”
張五麒略一沉吟,終是開口:“五麒今日率軍察看了小桑村附近和槿山,在陳軍侯和白公子的協助下,我們發現在槿山土地廟中及後方樹林裡有數處兵器留下的痕迹。”
“哦?”韓曠輕叩桌案,沉聲道,“如此說來,确為山匪所為?”
雖然張五麒覺得此案尚不明确,但目前的種種迹象确實指向“山匪”這唯一的選項,這也正是他剛剛一直在思考的問題,卻還不得其解。
于是他無奈地承認:“理應無誤。”
韓曠似有所悟,緩緩點頭。
之後,二人斷斷續續地交談,話題多是關于家庭和生活的;不過韓曠很快便發覺張五麒低落的情緒,即便談及孩子,亦顯得心神不屬。遂起身踱步幾個來回,然後對張五麒笑着說:“我知道賢侄所思所慮,破案安民也正是我等為官的責任。”
聞此言,張五麒原本黯淡的眼中明顯煥發出新的光彩。
說話至此處,韓曠目光銳利如鋒,仿佛回到了那個二十多歲的青年時代,“韓叔有句話贈與賢侄,破案之道乃是遇軟則切,遇硬則彎,隻能是蜿蜒曲折地向前進展,任何想要直通到底的想法都是天真且決無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