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槿笑了,聽着顧洵波瀾不驚的語氣,正想說些什麼再打趣一番,就聽見不遠處一個聲音中氣十足地喊聲她的名字。
她順着聲音的方向望去,因為近視習慣性地眯起眼睛去看聲音的來源,認出了正從電梯口走來的南謙然。
男人身材勻稱,臉部線條流暢,褪去了高中時吊兒郎當纨绔子弟的氣質,劉海蓋住半個額頭,快一米九的身高襯上他那一身西裝,莫名有幾分精英的味道。
隻是不知為何,南謙然與顧洵高中時算是半個朋友,但此刻的南謙然跟沒看見顧洵似的,解了西裝外套扣子徑直朝夏槿走來,在夏槿跟前蹲下:“我背你?”
夏槿看了眼他身上的那身西裝,還是前天自己給他跑腿去線下店幫他買來的,不由得有些心疼,問:“你不把外套脫了?”
“脫了你給我拿?”南謙然嘴上念叨,卻沒等她回話,自顧自地把外套脫了丢在她懷裡,随即俯身蹲了下來,側頭不耐地催促:“上來啊。”
夏槿猶豫了下,一手勾住放藥和裝鞋的兩個袋子,連同南謙然的西裝一起挂在手上,靠到他的背上。
南謙然将她背好站穩,大概是餘光掃到身側的人,讓他莫名産生一種熟悉之感,不由得轉頭看了看,就這樣和顧洵對上了眼。
顧洵沒什麼大反應,倒是南謙然眼裡藏不住的意外,他将背上的夏槿掂了下,故作輕松道:“看來真的得給你批七天假了。”
“……”夏槿沒搭話,看了眼顧洵,認真地道謝:“今天麻煩顧醫生了。”
顧洵的臉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聽到夏槿這話,眼睫微動,點了點頭,客套道:“不麻煩,回去注意休養。”
他還是笑着,隻是不知為何,那笑臉不太真切,給夏槿一種浮于表面的錯覺。
夏槿不由得偏頭多看了幾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多想。
“那我帶夏槿走了。”南謙然的話将她的思緒拉回了現實,他将夏槿背穩了些,轉頭對着顧洵颔首算打了招呼,背着夏槿往電梯口走。
夏槿咽了口口水,不知該說什麼,也對着顧洵點點頭。
到底是認識了二十幾年,夏槿也沒像個小女孩樣扭扭捏捏,老實地在南謙然背上趴好,南謙然走得很快,步履沉穩,行色匆匆,夏槿甚至沒來得及再去看顧洵的臉色。
直到走出了急診樓,南謙然的腳步才稍稍放滿了些,夏槿也顧不得周遭時有時無的目光,就這麼一路被南謙然背回了夏臨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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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這什麼情況啊?”夏臨的蝙蝠俠剛剛放完,還未出戲,就看見夏槿被南謙然放在一邊的陪護椅上,一瘸一拐地在病房裡蹦跶。
夏臨從床上快速地靠起來,正想一探究竟,就被走到床沿活動筋骨的南謙然一把摁回醫院的病床上,不客氣道:“好好躺着。”
“……”夏臨的眼珠轉了圈,反應過來,反問夏槿:“姐,你怎麼去找趟小姨,還把腳給扭了。”
“因為今天知道你進醫院,連高跟鞋都來不及換就跑醫院來看你了。”南謙然頭也不擡地替夏槿回答,手指在手機上點了點,像是在給人發消息,沒過多久,他收起手機,轉頭和夏槿說:“一會兒給你叫車。”
他無意識地從包裡抽出盒煙,眼睑斂了下,又收回去,在夏槿詢問的目光中,解釋道:“你回去,今晚我陪床。”
“這麼閑啊老闆。”夏槿意外。
“确實閑。”他在她身側坐下,聲調懶散:“不然怎麼當你老闆你說是不?”
“要不找個人來接你?”南謙然問。
夏槿沒搭理他,自顧自地在手機上給宋夏描述自己如今的慘狀,擡頭瞅了他一眼,才想起他方才問了什麼,拒絕得果斷:“得了吧,回頭同學群裡傳的人盡皆知,我要臉。”
他們高中那一幫朋友玩得好,多年來互為損友,平時誰誰誰的一點風吹草動,都成了下次見面的打趣笑料。
夏槿可不希望回頭同學人盡皆知,她在醫院扭了腳被前男友顧洵背去急診看病,又被南謙然背回來這件事。
整得她像個接力棒似的。
南謙然還想說點什麼,看了眼她的手機屏幕,問:“那叫宋夏來?”
南謙然:“她在江州吧?”
“在,但估計有事。”
宋夏去年就結婚了,夏槿不太想打擾她和她老公的夫妻生活。
夏槿不太确定地看了南謙然一眼,再次确認道:“今晚真你陪床啊?”
“不然呢?”南謙然打開手機給她叫車,哂笑:“陳琴特地打電話來叮囑的,你回去睡覺就好了。”
“真的假的?”夏槿半信半疑地站起來,
陳琴是南謙然的母親,也是夏槿母親溫然的多年好友。
兩家相互串門互幫互助了二十來年,眼下陳琴讓南謙然來替夏槿照看下夏臨,夏槿倒也沒和南謙然客氣。
畢竟她确實不太方便。
她實在做不到給夏臨打水擦身洗漱。
“那麻煩你了。”那頭的宋夏沒有回複,夏槿也放下了手機,瞥了眼自己的腳踝,不知是不是因為半小時前在辦公室顧洵的冰敷起了效果,眼下沒有之前那麼痛了。
她無視南謙然的目光,自顧自地從陪護椅上站起來,拖着溫舒的鞋子在病房裡小步走着,走到夏臨的床邊,拿起他床頭的病曆單翻了翻。
别的倒和夏臨說的一樣。
輕微腦震蕩。
她放下了心,正想放下病曆單,目光卻不自覺地被角落的那個醫生簽名吸引了去。
醫生簽名那欄,簽着一個字迹潦草的名字,夏槿忽覺得眼熟,依着筆畫的走向,認出了那兩個名。
顧洵。
夏槿沒想到,顧洵的字迹變化的如此之大。
過去他寫得一手好行楷。
眼下這個字,倒像是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