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臨趁着夏槿講話，湊近了些看了眼顧洵脖子上的傷，看清了傷口後這才放下了心，又坐了回去，心裡壓着的石頭總算落地，他對夏槿笑了笑，裝沒聽見，問顧洵打聽道：“姐夫，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啊？”
“……”雖然心裡有準備，但夏槿聽到夏臨喊顧洵姐夫時還是不由自主觑了他一眼，她轉過了頭，面朝着床對着的牆，撐着腦袋手指在顧洵的被角無所事事地劃着，耳朵卻始終留意着兩人的動靜。
“他的兒子才十七歲。”顧洵緩聲說道：“但是昨晚在我們醫院，手術失敗走了。”
“啊——”夏臨歎息了一聲，小聲問道：“是什麼……”
“腦惡性腫瘤。”顧洵說。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談着這個病情，話裡話外堆疊了太多的專業術語，夏槿沒聽明白，她想着顧洵口中那個才十七歲就過世的孩子，想起不到四個小時前，他的父親拿着刀沖向自己時猙獰的面目。
頓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夏槿耐心地在一邊聽着，等兩人的談話接近尾聲時，才放下撐着腦袋的手肘，問出了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你做的手術？”
話一說出來就覺得不太對。
聽着怎麼像在質疑顧洵醫術一樣。
好在顧洵沒想到這一點，他很快否認道：“不是。”
“是另一名醫生。”
“哦，那為什麼沖着我來的？”夏槿疑惑道。
“患者的死，給家屬的打擊很大。”顧洵說：“他推測我們行醫有問題。”
“今天下午在醫院收拾患者的物品時，情緒崩潰，拿起美工刀想在走廊實施報複。”顧洵端坐在那兒，神色恹恹：“我那時從藥房拿藥回來，恰好看見他在走廊上掙開身邊人的控制意圖行兇。”
“對路人無差别攻擊？”夏臨皺着眉，推斷道：“那就是想報複社會了？”
估計是吧。
顧洵垂下眼，藍白條紋病号服的袖口，無不在提醒着他下午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行兇者沖過來時的速度很快，夏槿在消防通道口根本來不及趨避，隻得本能地拿手去擋。
顧洵根本沒有經過思考，争分奪秒地跨步上前，用力一拉就将夏槿硬生生地擋到了自己身後。
甚至來不及去想，這個距離，自己哪裡會受傷。
刀片劃過自己脖頸皮膚的速度實在太快了，等到顧洵反應過來時，眼前離自己隻有三十多公分的行兇者已被制服在地，嘈雜的環境中，他隻聽見了夏槿的哭喊聲。
哭得一顫一顫，揪得他心也跟着疼。
“不清楚。”顧洵說，脖子上有些癢，顧洵無意地擡手想去撓，卻被夏槿眼疾手快地擒住了手腕，顧洵這才止住了回憶，想起自己脖子上的傷來。
自己人都躺在這兒了，講了幾句就連自己傷哪兒都忘了。
“……”他輕咳了一聲掩飾：“警察一會兒會來做筆錄。”
“不說這個了。”夏槿歎了口氣，這才注意到從十幾分鐘前就擱在桌闆上的雞湯，她握着蓋子的邊緣探了探溫度，還是熱的。
她舀着勺子提醒道：“你先把這個喝了。”
夏臨看不慣夏槿忽如其來的漠然：“姐，姐夫都這樣了，你就不能喂喂？”
“……”夏槿心裡愧疚，剛剛舀湯時是産生過這個想法，不過夏臨在一邊看着的話——還是算了吧。
她收回了手，慢悠悠地說：“他是脖子劃了。”
又不是傷了手。
“咱媽剛給我來電話，問我姐夫的傷勢。”夏臨嘀咕道：“她說你一個電話也不接，也不讓她來醫院打擾你們。”
“……”夏槿的眉心動了動，她分明記得自己和溫然說的是自己跟江暢在醫院食堂吃的中飯，溫然怎麼會知道自己顧洵受傷的事？
她冷臉掃了夏臨一眼，了然地問：“你把醫鬧跟媽說了？”
“對啊。”夏臨觀察着夏槿的眼神，頓時覺得不妙，開口的音調都落了許多：“咱媽看到新聞了來問我，我就把事情給說了。”
“……”夏槿咬着牙，不耐地看着他，想着該怎麼找個理由把這家夥給攆出去。
合着在這兒打探消息好回去和溫然複命呢？
正想找個理由把夏臨趕走，就見病床邊的簾子被拉開，顧洵微微坐正了些，換了一副嚴肅的神情。
“……”夏槿心想這怕是醫院院長來了，一回頭，就見溫舒插着口袋，臉上還有一道淺淺的口罩痕還未消去，看上去像是剛下手術。
身後還跟着啼笑皆非的周暢。
“主任。”顧洵喊了一聲。
“坐着吧。”溫舒側過頭，看向坐在一邊一聲不吭的夏臨，皺了下眉：“你怎麼還在這兒？”
“我剛路過你們科室，聽說你的帶教師兄在找你呢。”
“……”夏臨這才站了起來，他和周暢對視一眼算打了聲招呼。
對上夏槿自求多福的目光，腳底抹油似的走開了。
臨走時還讓顧洵好好休息。
隻是适才在夏槿面前喊得歡的那聲姐夫，還是沒有膽子在溫舒面前叫出來。
等到房門被踢踏一聲關上，溫舒才将顧洵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番：“沒事吧？”
顧洵笑了下，說：“沒事。”
溫舒繼而把視線轉移到夏槿身上，夏槿特地晃了晃自己的胳膊，寬慰道：“我也沒事。”
“沒事你該給你媽打個電話。”溫舒的語氣放緩了些：“我下手術時，手機裡有五個你媽的未接來電。”
夏槿不想給溫然打電話，一打回去就要面對溫然鋪天蓋地的詢問，一時半會兒是挂不斷的。
江暢讪笑着，沖她挑了下眉：“聽你媽說，你為了照顧小顧，騙她說在醫院和我吃飯？”
“……”夏槿别扭地低下頭玩着手指。
“下回騙你媽前跟我說聲。”江暢見夏槿沒什麼事，玩笑地緩和氣氛：“我們對下口供。”
夏槿：“……”
溫舒問：“你什麼時候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