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沒說明白嗎?”付西漫動了動唇,好心地重複一遍,“殷龍亦,我說我要走了。”
殷龍亦的額角跳了一下,握在方向盤上的手掌突出兩條明顯的青筋,他還沒來得及組織語言,又聽她不疾不徐道:“你結婚的時候記得給我寄張請帖,我一定會很真誠祝你新婚快樂的。”
付西漫可能不知道她在殷龍亦心裡一直是一名當之無愧的優秀劊子手,僅三言兩語就能讓他肝腸寸斷,久難治愈。
“你要對我判死刑的話又何必要繞這麼大個圈子,直接和我說一聲就好,特地來雲市一趟就為了和我說這些,你是生怕不當面說清楚我會繼續纏着你嗎?”殷龍亦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陰沉來描述,摻冰似的寒涼刺骨,“你就不累嗎?”
付西漫考慮得很仔細,說:“我不累,因為我們的開始就很糊塗,我不想結束也這麼不清不楚。”
“我給過你機會的,付西漫。”殷龍亦試圖觸摸她的臉,但擡起的手指顫抖兩秒又很快放下,“你不喜歡痛快,喜歡纏纏綿綿,可你不能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嗎。”
付西漫不為所動:“這是對我們雙方都好的結果。”
“我還是很高興認識你的,殷龍亦,”付西漫仔細想了想,繼續認真地說,“我知道很多時候都是我脾氣不好,但現在你解脫了。你是個好人,我也真的希望你能遇見你所說的那個合适的人。”
付西漫的冷情讓殷龍亦慌不擇路,有一瞬間他想告訴她資訊裡所謂的副市長女兒都是逢場作戲,他說了違心的話,他從未想過結婚。
但已經無濟于事,很多話似乎沒有再說的必要,無非是給付西漫下定的決心再加上一份籌碼。殷龍亦站在前後都沒有退路的懸崖上,終于看清境況時心魂震裂。
“咔嗒——”緊閉的車門鎖打開了。
付西漫下了車,轉過身大步走得頭也不回。
洛微不久前發過來的短信還靜悄悄地躺在付西漫手機裡,因為不知道付西漫什麼時候回雲市,洛微邀她明天到家裡做客,畢竟洛雨遙滿月宴的時候洛微都沒多少時間和她好好說幾句話。
夜晚的機場航站樓裡仍是人滿為患,付西漫手腳冰冷,她接了杯熱水回來拿在手上捧了許久,才感覺皮膚上有了些許暖意。
然後付西漫才劃開手機屏幕,态度生冷地回複洛微:謝謝你的好意,但是很抱歉我不能來了,我已經回了慶州,不出意外的話以後也不會再去雲市。
冬天的陽光像春天的金子,慶州冬日的暖陽如夢似幻,付西漫趁着這難得的好天氣将房間裡的床單被套全部換下清洗了一番,她之前找工人在家裡陽台上安了一排自動晾衣架,剛好可以拿來試試。
月底的時候方圓商廈的裝修工程正式動工,付西漫嫌天氣冷不太想出門,和那些裝修師傅的對接溝通工作都是宋璃一個人在做,不得不承認她是一名優秀且十分負責的合作夥伴,付西漫幹幹脆脆地在這其中充當起了炮灰的角色。
進度一點點的磨下來,商廈裡的整層樓慢慢煥然一新,付西漫每天都能收到宋璃發過來的現場圖片,看着原本灰沉空曠的樓房逐漸變得窗明幾淨,按照她們預想中的設計生動地展現,不禁覺得其實還是一段挺有趣的過程。
有一天付西漫和顧安南一起到施工現場查看進度,顧安南不小心扭傷了腳,情況稍微嚴重,腳踝已經腫得發亮。付西漫于是陪她一起到醫院拍了個片子,萬幸隻是皮外傷,沒有傷到骨頭。
開了藥以後顧安南心裡過意不去,覺得自己沒多大事還麻煩付西漫陪她跑一趟,說什麼也要請付西漫到家裡坐坐,她親自下廚做幾個好菜招待付西漫。
付西漫有點招架不來,心裡更多的是無奈,她跟顧安南說:“你腳都傷成這樣了就别瞎折騰了,早點回去吧,我們以後有的是時間再聚。”
顧安南笑了一下,突然說:“西漫你知道嗎,你每次說我們以後還有時間的時候,其實臉上的表情都好像在說趕緊滾吧我快煩死你了。”
付西漫當即愣了一下,一副沒反應過來的模樣。
顧安南又笑起來:“跟你開個玩笑哈哈哈……”
其實如果是殷龍亦從不會和付西漫說這樣的話,但不知道為什麼,那一瞬間,她還是想到了他。
她每次在他面前口是心非的時候,嘴裡說的眼裡轉的都不一樣,他會不會也一樣心知肚明但從不挑破,配合着她把所有戲份演足。
付西漫一陣恍然,原來她不經意間表現出的抗拒和漠然已經這麼明顯,明顯到顧安南需要用玩笑的托辭來委婉提醒。
分别的那個夜晚很冷,付西漫什麼都記不得了,隻記得那天殷龍亦沉默地給她打開了車門鎖,一句話也沒有再說。
眼前的顧安南還是跟付西漫說了一句回家注意安全,接着才扶着牆壁一瘸一拐地朝馬路邊走去。
付西漫望着顧安南的背影,腦海裡浮現殷龍亦隐在黑暗裡消消沉沉的臉。
付西漫猛地意識到那天她究竟對殷龍亦說出了多麼傷人的話,即使是朋友,她也不該用那樣的态度去對待,更何況殷龍亦于她根本不僅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