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歸一似乎玩累了亦或本就少爺性子,手懶得擡,俯身用嘴銜咬。等人伺候點着了,他仰起頭,黑領禁戒線般卡在喉結下方,吞吐的白霧一蓬蓬缭繞着。
說實話,很性感。
但在場的門生對江二爺有了更深刻的認知,甯願看地上的鳥屎也絕不欣賞人。
拳館側邊随從推出備好的衣架,上面挂着襯袋封好的正裝和領帶。
總算結束了,陳窈家境普通,沒有鋪張浪費的習慣,她想把穗子拿回去找家裁縫店重新縫好,彎腰,手指還未碰到,流蘇末端被漆黑的皮鞋踩住。
皮面并非富豪慣用的鳄魚皮,而是原始野性的蟒蛇皮。手工編織被襯托得廉價粗糙,如同他們之間的階級差異。
江歸一不允許,陳窈不可能拿走,即使這件物品屬于她。
她無法理解迷茫仰頭,而他的眼神冷漠輕蔑,和看最卑小的蝼蟻沒區别。
“陳幺,名也難聽。”
“乖乖滾回你的狗窩,以後别再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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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道關卡放行,兩撥人前後進入通蔭山莊。路道兩旁種滿羅漢松,每隔五十米一處六人的看守道閘,每輛車都要重複接受嚴格的核查。
經過那麼一出,戲台班的門生展開了對江歸一的口誅筆伐。陳窈沒感覺,為表現自己因羞辱心情低落,默默窩在最後排角落。
手機震動,江之賢的妹妹江晚暮問進榆甯感受如何。她是陳窈在美國,從出生到現在最好的朋友——名義上的,她謹記能信任的人隻有自己,任何信息,手機的備忘錄上鎖,社交平台的點贊全部私密。
并且江晚暮沒回國無法貢獻價值,暫時用不到。呆滞了幾秒,陳窈删掉聊天框不自覺敲出的字,随便挑了崇拜的表情回複。
她打開圍棋小遊戲,執黑子快速搶占地盤,心裡琢磨江歸一最後那句話的含義,耳朵接收着外來信息。
通知欄彈出新消息。
甄先生:【若祭祖時江歸一盯着你,計劃取消。】
黃天源這人形監視器反應速度倒快。她想了想,敲下幾句話。
【為什麼?江歸一與江之賢不親近且不受器重,你不是說他最沒資格繼承,能影響什麼?】
甄先生:【今日之後你就會明白,江歸一不是現階段能動的人,你與他對上毫無勝算。】
甄先生對祭祖的态度十拿九穩,意味他極可能參與其中,也就是說他可能今天會出現,甚至與江之賢關系密切。
陳窈思考分析時,前排八卦如火如荼展開。
“長那麼好看卻是個瘋子!”
“情有可原啦,江歸一就是純心找茬。”
“怎麼說?”
“你不知道?他媽媽是郦沛白,以前南楚最受權貴追捧的角,就是唱青衣出名的!”
“難怪他今天針對陳窈。”
“可不嘛!唉,可惜天妒紅顔,死得那麼早……”
“那江歸一挺可憐啊,不過郦沛白怎麼死的?得病?”
那人壓低聲音,“哎呀,南楚戲圈都知道呀,江家那位年少時和郦沛白可甜蜜了,後來為奪權和飛牧仇家的大小姐仇舒悅聯姻,郦沛白說好聽點成了二房,不好聽點就是小三,本來也沒什麼,豪門嘛金屋藏嬌太正常了。”
“這跟郦沛白去世有關系?”
“你傻啊,仇家雖然四方王座排名最末,仇舒悅也是含金湯匙出生的名門閨秀!心高氣傲的女人怎能容忍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婚後成了妒婦……”
黃天源咳嗽一聲,見她們還講,拍椅警告:“敢在江家議論這些事不要命了?”
“這不還沒到嘛,師父。”
他嚴肅地說:“謹言慎行,出了事沒人保得住你們!”
陳窈凝眉斂目許久,重開棋局,遲遲未落子。
江歸一的表現,分明察覺了端倪,他不拆穿,說明不在乎有人來江家攪渾水,所以隻要不觸犯他的底線,他不會阻撓。
那麼江歸一的底線又是什麼?
兩位接頭交耳的門生,再次壓低嗓音。
“成了妒婦然後呢?”
“逼死了郦沛白!”
“還說!”
“不說啦不說啦。”
……
黃天源語重心長地教導她們口無遮攔會惹禍端,陳窈表情淡漠,腦子裡把關于江家的資料重新整合,回複甄先生【我知道了。】
切換遊戲界面,四顆黑子開局下天元,白子堵棋,金鈎陣成形。
她嘴角浮現幾不可見的弧度,摁滅手機,望向窗外。
蔥綠徐徐劃過,龐大又隐秘的家族莊園出現在林蔭道盡頭。
路标指向高爾夫、球場等娛樂場地,裝置防彈玻璃的摩托車沿樹籬灌木巡邏。
巴士駛到高壓電網牆前,正面兩座哨塔,四道哨崗,黑洞洞的圓口對準入口,往後還有半人高的掩體沙袋與帶刺鐵網。
森嚴的防衛讓陳窈内心産生不适,扭頭問黃天源,“江家把家族山莊建成這樣合法?”
“人家沽江港口,能源通信、軍武研發都能拿到許可,這方寸之地算什麼。”
關鍵産業的許可捏手,恐怕政府也要看江家眼色。還真是權勢滔天。
紅外線在臉上掃幾遍,巴士批準入行,她的瞳孔倒映兩座五角貔貅,以及門柱頭匾龍飛鳳舞的金色大字
——榆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