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清衍推着單車走在熟悉小徑上,他沒像平日那樣推着單車走出車棚後立刻翻上車就走。
挂在車把手上的是時雲岫送回來的、裝着幹淨校服的布袋子,按照他往常的性格,他應該放在書包裡才對。可是這像是她這兩天以來對自己的唯一示好,沒忍住拿了出來。
布袋子的帶子懸挂在車把手上搖搖晃晃,他的思緒也随之恍惚起來,回到了周三那天。
那天也是這樣的明媚晴朗的天氣,握在手心的單車車把傳來的熟悉冰涼的鋁合金質感,空氣裡氤氲的橘子樹的清香。
隻是不同的是,那日是晨曦,此刻是黃昏。
他愛惜的藍色單車的藍色漆面上多了幾道不可逆的傷痕。
遲清衍垂下頭,夕陽西下的橙色光芒打在單車的藍色車身上,顯得有些暗沉,原先幹淨的淡藍色,被這暖色映襯地有些像是多了陰沉霧霭般的紫色。餘光裡那白袋子在這柔和又殘忍的落日餘晖裡,也被染上這朦胧昏黃,讓人看得暈暈乎乎。
他推着單車就這樣低垂着頭慢慢走了一段路,不知怎的緩緩擡頭往那片雜草叢看,原本不加期望的,但他的視野裡精準清晰地捕捉到那個身影。
遲清衍的墨色眼睛像是不可信一般亮了一下,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欣喜,一種如那日牽住她手腕般的沖動湧上心頭,他快步往那個方向走去。
很快他腳步一頓,清俊的眉眼裡閃爍的亮光一下子暗淡下來。
遲清衍看到她和那個下桌男生相視而笑,聊的很開心。
就像是先前在教室的時候,也是這樣。
這是他從未在時雲岫臉上看到過的笑容。
時雲岫的嘴角微微上揚,眉眼彎彎如同月牙一般,笑意淺淺淡淡,如同羽毛一般輕柔地掃過他的内心,像是要融化在這春末的夕色餘晖中。
這樣由衷而發的,發自心底快樂的笑。這樣不加設防、沒有戒備的自在放松模樣。
更不用說那眼底她從未流露出的狡黠與俏皮。
遲清衍的攥着車把的手越來越緊,因為用力而指尖微微泛白。
果然,他最讨厭夕陽了。
右腿膝蓋上還未全然痊愈的傷口傳來輕微的刺痛感,蔓延至心口。
因為用力車把震了震,那個白色布袋像飄飄然的落葉一般無聲掉落在柔軟的土地上。
遲清衍彎下身撿起已經被泥濘沾地有些肮髒而濕漉漉的袋子,站起身的時候看到他們兩個夕陽下被不斷拉長,末尾快要重合在一起的影子。
他看到眼前這被暖色潑灑的如同油彩畫裡,她在他面前坦然地露出傷口。
他想起晨曦微光醫務室裡的她甩開他手時候,眼底的決絕與戒備。
遲清衍斂下暗淡的眼眸,扯了扯嘴角,像是被無解的寂寥籠罩着。
……
“我又又又回來了!”
原身團子從窗戶間隙中蹦出:
“喂冰山,你也太強了,你是沒看到遲清衍那個表情。”
“啧啧啧,真是太值得反複品了。”
“進展順利啊冰山。”
“不過你今天這笑得,看得我就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時雲岫看着才剛回來就上蹿下跳、吵吵嚷嚷的原身團子倒是覺得有些诙諧:
“沒這麼誇張吧。”
“可能我看習慣了,冰山你還是适合這樣,對,就是這樣,這種有點在笑的感覺最合适。”
時雲岫失笑:“什麼叫做……有點在笑的感覺?”
“就這樣,對,這個弧度不能再多了。”原身團子比劃着自己的嘴角,一闆一眼地說道。
“所以你這下午是怎麼笑出來的,演技派,人家演藝界不給你搬個獎杯我不服。”
“一半一半吧。”
“又是一半一半,那什麼……九分虛僞一分真心?”
“嗯,盛越阡,本來就是一個很有情緒感染力的人。比起九分虛僞一分真心,一半一半更适合點。”時雲岫像是想起什麼,微微彎了彎嘴角。
原身團子:“不過為什麼,非要安排這一出?為了讓遲清衍破防?”
時雲岫:“破防倒說不上,最多引起他的注意而已。還……遠遠不夠。”
時雲岫阖上眼,思索了下繼續輕聲道:
“之所以要有盛越阡,除了當盾牌的用意之外,還想給他造成種競争意識。”
“心理學之中,有一個說法叫做‘稀缺效應’。”
“它是一種通過營造感知的獨特性,引起競争性,出于損失回避,促發人們趨同行為的一種刻意營造的心理壓迫。”
原身團子聽得有點頭大:
“等等等等,你能不能用人話解釋下?意思是……物以稀為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