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雲岫這次沒多想從教室前門走進，明明還隔着幾排的距離，已經坐在位置上安靜看着書的遲清衍，像是有所感應一般擡起頭。

他額前柔順的黑色碎發也随着他的動作輕快地往兩側晃了晃，也可能是穿過窗戶清晨微涼的風拂起，露出他俊逸淺淡的好看眉眼。

這一刻的時間仿佛停下來一般，他修長白皙的指尖輕輕搭在書本上，周遭嘈雜喧鬧也像是被隔開在外，隻留他那一處是如此的靜谧美好。

因為還是早晨，太陽光并沒有特别刺眼，所以坐在第一組的同學也任由窗簾拉開。

白光像是被過濾稀釋過的牛奶，柔和淺淡，就這樣傾瀉在他身上，勾勒出瑩潤的輪廓。

時雲岫莫由名地想，這雙手彈鋼琴一定很好看。

他們的對視短的像是錯覺一般，還沒有幾步距離的時間，她都還沒走到那邊。遲清衍就被旁邊一位抱着書本練習卷的同學禮貌拍了拍肩膀。

應該是來問題目的，她看到遲清衍又露出那副如常的溫和笑意，時雲岫突然覺得，還是剛剛他那看不出情緒波動、沒有具體神色的表情好看點。

時雲岫不疾不徐地走到遲清衍前面的位置，轉身坐下。

她聽到身後指尖在草稿紙上摩擦發出的沙沙聲，聽到遲清衍清冽的聲音講着題目背後的知識點和原理。

時雲岫知道這道題，前幾日做過的理科題目大多都有些印象。聽到熟悉的題目字眼，完整的題目一下子就浮現在腦海裡。

這道題不難，算中等題，但非常繁瑣，且最開始一步很難第一時間想到那個知識點，後面的步驟就是如法炮制。

他講地深入淺出，是這道題最直接、也最好理解的一種作法，也是最為常規的解法。

以遲清衍的水平，其實是知道另一種更快更有效但對思維要求更高的解答方法的，但他沒有任何炫技或者誇耀地搬出來，快速解決了事、應付敷衍對方。

這樣平日裡的小細節，其實最能反映一個人的性格内在。

和時雲岫對他的印象一樣，理性、簡潔、效率至上，他講題思路清晰，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幹淨利落。

都說會做題并不意味着會講題，哪怕成績再好，多的是無從下手、不知道怎麼給人講題，于是卡頓住、結結巴巴，隻會讓别人套公式的人。

看得出他平時給别人肯定講過不少題。

他很耐心，哪怕對方反複一個點沒有搞懂，他的聲音也沒有任何煩躁焦躁，一如先前那樣，平穩的，緩緩的，像是清流一樣淌過。

距離考試還有半小時，時雲岫放空的時候不經意瞥向自己同位上不知哪裡多出來的語文試卷，應該是多出來被放在這，還是誰忘記拿回去了。

試卷的右下角是詩詞上下句填空。

“清泉石上流”

風乍然大了起來，嘩啦啦吹動試卷，那張白紙便随風飄到了空中。

在一片因為大風嚷嚷着關窗戶的驚呼聲中，時雲岫看着那張試卷舒展在空中。

那行字，依舊浮現在眼前，仿佛跟身後那個人的身影重合起來。

明月、松樹、清泉。

……

不過，來問問題的女生聲音有點耳熟，像是在哪裡聽過。

時雲岫阖上眼思索着這個聲音，可是怎麼也想不起來。

“噢噢我終于懂了！謝謝你！”

“沒事。”

突然上揚的語調喚醒了時雲岫的記憶，那個活力的、聽着就讓人心情變好的元氣滿滿的聲線。

時雲岫擡頭看向從她身邊擦邊而過走向第一組座位的那個女生。

健康的小麥色皮膚，紮地高高的馬尾，随着她輕盈的步伐一晃一晃的。

與那日甜品店遞給她苦茶，帶着大大笑容說“歡迎下次光臨”的店員重合。

夏枳

“枳花明驿牆”

時雲岫第一反應想到的是同在語文試卷上出現過的題目詩句。

以及語文課本上的那副很打動時雲岫的插畫：

古老的驿道旁，被歲月侵蝕而斑駁累累靜靜矗立着的牆，縫隙中一叢叢枳花憑着頑強的生命力掙紮而出，無畏風雨，不懼烈陽，潔白淡雅，但鮮豔奪目。

時雲岫想到之前跟初盈他們聽到的關于曾言的對話，以及跟原身團子據此得出的結論，思緒再往前倒轉是自己所提過的打工：

“所以反向思考下，打探好遲清衍喜歡去的奶茶店、便利店、咖啡店、甜品店等等，那麼兼職的同學大概率是‘情敵’了。”

不知什麼時候的自己跟原身團子的對話也一并浮上腦海：

“喂，冰山，如果是你的話，你會喜歡怎麼樣的人？”

“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