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越阡因為她突然其來的情緒波動,像是有些吓到,呆愣愣地看向她,聲音放小了些:
“什麼?”
時雲岫意識到自己的失态,讓自己平靜下來,對上他的眼睛輕聲道:
“你剛剛說的話。”
盛越阡茫然地緩緩眨了眨眼:
“隻有景榆林來跟我做朋友?”
“上一句。”
“……我生了一場重病……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
原身團子也被這一記驚雷震撼到,遲遲沒反應過來,不可置信地看向盛越阡:
“冰山,總不可能他也被穿魂了吧。”
時雲岫沒有作聲,隻覺得自己拿着玻璃杯的手有些顫抖起來,以至于抓不穩杯子,索性将杯子往茶幾上一放。
“冰山,我也覺得,越來越看不懂這世界了。一天天的,碰到的事情越來越邪門。”
盛越阡看着時雲岫越來越冰冷的神色慌亂地擺擺手:
“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哈哈……就是不太記得一些事了,但是我爸媽一直以來對我都挺好的。”
盛越阡從一旁的櫃子上拿下一個相框:
“喏,你看,這是我十歲時候跟我爸爸媽媽在遊樂園的合照。”
時雲岫接過相框,透過相框的透明外殼,裡面露出的照片邊緣有些泛黃。
照片中的小男孩站在中間,身穿一件淺黃色的T恤和短褲,臉上洋溢着純真的笑容。
還是孩童的盛越阡小手緊緊地握着父母的手,碧綠色的眼睛裡閃爍着對遊樂園的好奇和興奮。
旁邊兩位大人穿着樸素而整潔。父親身穿一件白色襯衫,搭配着深色的休閑褲,臉上帶着溫和的微笑。
母親則穿着一件淡雅的連衣裙,頭發簡單地束在腦後,看起來溫婉可親。
背景是遊樂園裡色彩斑斓的摩天輪和旋轉木馬,在夕陽下閃耀着夢幻的光芒。遠處滿天的彩色氣球鋪滿天際,縱使照片褪色也依舊能讓人感受到其中的絢爛美好。
夕色籠罩下來,在三人身上灑下飄渺的光暈,仿佛又将人帶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黃昏。
時雲岫指尖拂過相框的光滑邊緣,微涼的木頭質地泛着年輪般的紋理,像是在訴說時間的一去不返。
雖是老照片,但相框上并沒有灰塵,看得出主人很是愛惜這張照片,經常會拿出來觀賞或擦拭幹淨。
時雲岫擡眸看向坐在身側的盛越阡,那雙眼睛與照片裡的小男孩的眼睛對上。
因為猶豫和不知如何問起,時雲岫張了張口,淺褐色的眼底泛着水光,最後像是下了決心般輕聲道:
“你怎麼确定……這個人就是你自己呢?”
聲音很輕很輕,帶着些沙啞,仿佛要消散在空氣中。
狂風乍然,穿過沒關緊窗戶留出的縫隙,傳來持久凄厲的、“嗚嗚”的呼嘯聲,樹木被吹得嘩嘩作響。
滂沱大雨傾盆蓋下,雨點噼裡啪啦敲打在窗戶上,于是連呼吸都放得小心輕和起來。
盛越阡是徹底被問懵了,對上時雲岫認真的、有些哀傷的眼睛,卻又沒法像平時那樣立刻笑出來。
他迷茫呆滞地接過相框,明明聽清楚她在問什麼了,但還是沒忍住反問:
“什麼?”
心底也像是要被這雨水浸濕,時雲岫坐地更近了些,窗外淺淡的光打在她的面部上,一半像是陷在黑暗中,叫人看不清神色。
她淡淡開口,一字一句道:
“你不記得以前的事,那你又怎麼确定,這上面的人就是你呢?”
時雲岫難以言說自己現在内心是怎樣的感覺,她向來相信自己的直覺。
對于這雙碧色眼睛的熟悉感,以及最初相遇時盛越阡給她過于單純的割裂感。
一下子全部交織在一起,像是巨石落水時候濺起的巨大水花,伴随着那句話一起湧上心頭。
盛越阡愛憐地看着照片,嘴角弧度上揚:
“你在說什麼呀,這個不就是我嗎?”
盛越阡垂下眼睫,修長的指尖輕輕擦拭着照片上方的自己。
窗外雷電光一閃而過,晃眼的白光映照在盛越阡的臉上,讓他偏向稚嫩的娃娃臉更加蒼白,與那抹笑意融合交彙,看着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沉默了一會後,晚來的雷聲乍響。
“我是不記得很多事,但是這一天我記得的。”
盛越阡接着像是回憶般,繼續吐露話語:
“我記得我是穿着這樣的黃色衣服,站在這個遊樂園前,拿着一個大大的紅色氣球。隻是後來沒抓穩氣球飄走了。”
“我父母工作很忙,所以那天能夠一起出來玩,我很開心。”
“這個遊樂園就在幻穹市市郊,隻是後來被拆掉了,現在舊址荒廢了而已。不過現在搭相應路線的公交車,還能到達那邊呢。”
“是嗎。”
時雲岫輕歎了口氣,不過盛越阡并沒有回應她,而是繼續像是浸在回憶中,呆呆地出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