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着盛越阡的父母，他那時候說是他的爸媽是……科學家，科研人員？

等等科研人員……

一陣如針穿刺過大腦皮層的眩暈伴随着嗡嗡的耳鳴聲爆發出來，頭腦像是要裂開，胸膛裡的心跳愈加快速，一下又一下鼓動着、不安分着要跳出一般。

指尖瞬間變得冰冷，時雲岫打了個寒噤，她不該這麼聯想的，但她忍不住去這麼想，她不得不這麼去想。

這一瞬間她的面前浮現出很多畫面，有關于遲清衍祖母的試驗項目，有關于那日講座看到的缸中之腦，有關于盛越阡強撐着笑容說自己曾經生過一場重病對以前的記憶很模糊……

那些畫面如同水波一般在時雲岫的視野中時隐時現，隐隐綽綽，讓人辨不清孰真孰假。

時雲岫一直以為盛越阡跟遲清衍、辭沐他們不一樣，是唯一一個與這些糾紛重重的無關、遠在這場深不見底的漩渦之外的人。

因為他是那樣的陽光純真，帶着少年獨有的幹淨熱忱，那雙眼睛總是明亮而閃着芒，無論有什麼都直率坦誠地展現在其中，藏不住事情，喜樂哀怒直接而清晰地自他的表情流露出。

漂亮如琉璃的澄澈碧綠色眼睛，總是溢滿星星點點笑意的梨渦，讓人聯想到小動物的淺栗色柔軟卷發……

靜谧美好到讓人不忍打擾的睡顔。

無論何時他所帶來的都是，安心的，明亮的，快樂的感覺。

噴泉邊映出的彩虹，正午炎熱時的冰淇淋，如打翻了蜂蜜罐黃昏下的橘子樹，端午節散發着清香的粽葉，雨天的書店屋檐下，傍晚街邊甘梅味的章魚小丸子，有些歪歪扭扭親手縫補棕色小熊……

奔跑起來似乎風也追逐不到，連雨天也變得暢快而自在。

為什麼……

這個世界上或許不會有比這更荒誕的事了。

先是懷疑周圍世界是否是真的，自己是否隻是一串代碼。

再到懷疑周圍的人，是否又是一串代碼。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可以否定自己是那缸中之腦的設想了。畢竟如果她是缸中之腦，為何感官所看到的這些，身邊的人還要與這些複雜的事情所牽連。

提前設定好的數據不該看到這些。

但她開心不起來，因為或許結果會更糟糕。

一種難言的憤怒席卷了全身，她好想沖到那個稱作N的人面前，質問他到底想幹什麼。

這些又是什麼，那些口口聲聲像是懸在那撐在她道路面前、吸引她不斷向前走的真相之光究竟是什麼？

這些是不是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從時雲岫要去攻略誰，要做什麼，再到每一次來基礎空間所看到的信息，是否都是N所展現出來讓她看到的？

戲耍人很有意思嗎？

時雲岫想起那日自書店離開去盛越阡家躲雨，她對他說：

“你怎麼确定……這個人就是你自己呢？”

一語成谶。

那麼原身團子又是為什麼，盛越阡難道也有所謂的“原身”嗎？他的體内也有兩個靈魂嗎？

但又有一種細微的心安湧上心頭，這份心安扭曲到讓時雲岫自責。

她不是一個人，還有人跟她有一樣的境況。

盛越阡也跟她一樣，對過去的回憶很模糊，記不清曾經的自己。

隻是他變成這樣的時間節點再早她一點，早了兩年左右而已。

難怪起初認識他時總覺得他有種割裂感，真摯到讓人難以相信的單純。

因為他也才用空白的記憶去看了這個世界兩年而已。

雖然他跟她不太一樣，比起時雲岫幾乎空白的回憶，盛越阡還是能多多少少記着一些事。

所以她一定也能找到自己的，随着時間，一定能看到更多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