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許?”小夥定在原地,笑容倏然消逝。擠兌在一起的眉頭越擰越緊,他驚異得聲音都高了幾度:
“政法院那個莫教授?!”
圓圓的臉上五官擠作一團,隻聽他不禁笑出了聲: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逗我玩噢,哈哈哈。人家是名牌大學教授,怎麼可能和送外賣的結婚噢。”
他一邊擺這手,一邊繼續往前走:
“莫教授年紀輕輕能當教授,好不簡單的。長得又帥又有背景,追他的妹崽條件都個頂個的好,排着長龍要和他談朋友。”他瞥了眼身旁的何願,搖了搖頭:“你是好漂亮沒錯,但是你就一個外賣妹,人家放着有權有勢的千金小姐不結婚,和你結婚?他腦子進水了吧!”
話說了一大串,身旁的女孩一個字都不吭。小夥子也不在意,他昂首挺胸走在前,繼續喋喋不休:
“我是為你好才和你說那麼多,不要抱有這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你也老大不小了,已經到了生育年齡了,要趕緊結婚生子,多認清現實别被網上那些個毒雞湯洗腦筋。那種人中龍鳳你攀不上的,像我這種也是社會上的精英啊,其實也不比他差到哪裡去……”
他話還未落,忽見身前不遠處站着一個人。
一腔的話堵在了嗓子眼,小夥驚訝得倒退兩步,原本挺直的腰杆都屈彎了稍稍:
“莫……莫教授,您得閑啊。”
樹蔭漏下幾道陰冷的灰白天光,方好照映在男人的身上。
他穿着黑色的長款大衣,系扣開敞,露出撐鋪着寬闊胸膛的淺色調高領毛衣。他卓越的身高讓人不得不微微仰首才能與他對視。一切恰到好處的完美卻因他手中所執的木杖而添了一道刺眼的深痕。
他面上帶着持禮的溫和笑容:
“我來接我太太。你們認識?”
那句“太太”霎時堵得小夥滿頭大汗啞口無言。
“啊……哈、……”
小夥瞪大了眼睛,一面看看前邊的莫許,又回身看看一旁的何願。
他慌慌張張的大退一步與何願拉開了距離,嘴都打上了結巴:
“莫教授,您太太不認識路,我……我給她帶路。”
“是嗎,那謝謝了。”
莫許并肩于何願緊緊相貼,不顧她微怔的失神,輕輕牽起了她的手。
男人溫熱的手握過自己時,何願心頭一顫,鼻間深吸。她就這麼跟随着他的腳步,走在他的身旁。
身後的小夥笑得僵硬,一邊哈腰一邊往後退:
“應該的、應該的。您慢走唉。”
忽然,笃在地上的木杖不見擡起,男人停住了腳步。
他稍稍側首,金絲眼鏡反過一道銳利的光痕,溫和的言語并未改變,卻不知為何讓人聽上去背脊發涼:
“還有。你剛才說的外賣妹,怎麼了?”
小夥此時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
他喉頭一滾,雙手并在身體兩側不住的鞠躬緻歉:
“對不起啊!真的非常抱歉!莫太太,剛才真的冒犯了,我口無遮攔無心之失。真的不好意思!”
也不是什麼大事,何願擺了擺手:
“謝謝你給我帶路。沒關系,你去忙吧。”
小夥嘴巴還在不停道着歉,雙腿倒是誠實得轉身就跑。
牽拉着自己的手并沒有因旁人的離去而松開,反倒是越握越緊。
何願悄然側眸望向兩人相握的雙手,五指卻因僵直而不敢回握。
隻聽,身旁的男人溫聲問道:
“到門口怎麼沒給我打個電話。”
她吞了口唾沫:
“我怕打擾到你工作。”
她那若有所思的模樣,讓他眸光一沉:
“那人的話不要放在心裡。如果不開心的話,我可以找他單獨談談,讓他……”
“我并不是因為他的話而不開心。”
何願打斷了莫許的話。
她寸寸抽離了他的手心,拘束的碎步旁移。言語上未有低靡,反而極為理智:
“我是在想,我是不是應該對旁人說我們是雇傭關系比較好。”
她沒有因為小夥的話而不開心。
她并不覺得自己是外賣妹有何羞恥,她不偷不搶,憑自己雙手賺錢。不管是送外賣還是服務員,又或者是現在的家政人員,她從沒有過半點因為自己的職業而感到自卑。
她能在城裡打工,為自己活着,這可是她曾經連奢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隻是……
隻是她也深刻的明白了,她與莫許,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當她與他的世界扯上了關聯,對他而言,或許并不是一件好事。
“你的戒指呢。”
他并未接過她的話,而是望着她的手,輕聲問詢。
何願垂首掏着羽絨服口袋,從中取出了一團折疊整齊的紙巾。
她将紙巾小心翼翼的攤開,露出其中金燦燦的戒指:
“做活的時候怕弄壞,所以取了下來。”
他沒有縱容她的疏離,近身一步靠了過來。
他擡起那隻帶着戒指的手,從她的掌心裡拾起了與他相配一對的那枚戒指。
緊接着,他将那枚戒指,戴進了她的無名指:
“何願。對任何人,都要說你是我太太。”
心髒停滞了一格,她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何願知道,莫許的本意是不要讓二人的虛假婚姻關系暴露在外。可不知道是因為他的話語太溫柔,還是他的眸光太炙熱,讓這句話鍍上了本不該有的溫度。
“待會兒我帶你去見個人。”
他拉扯回她的神止,平淡的目光不由轉到了她滑落于手肘處的編織袋。
本以為他想為她将提帶扣回肩膀,沒想到他順勢将她的編織袋取落下手臂,反手扣到了自己肩上。
這個稍顯親密的動作讓何願有些發懵。
她緊盯着莫許肩膀上的編織袋,嘴皮子都不再利索:
“什……什麼人?”
他再次牽起她的手,修長的指穿過她的指縫,緊緊相扣:
“去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