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她不恃才傲物,為人謙遜真誠,也不耍什麼狐媚心思,無論是長相、手藝還是品性都是一等一的好。
從廚房出來沒走多久,裴小之就停在一個小院子門口。
“秦小娘先住這裡吧,這是落霞軒,離廚房近,方便你行事。”
秦見君微微探頭看了一眼院子,不算很大。院牆是花式磚牆,牆體靠上有一半的牆面都是斜磚镂空,看着透氣卻不暴露。
院子裡是魚鱗鋪地,以瓦為界,框内鋪着碎瓦片,近看似魚鱗交疊,遠看似波浪翻湧,線條柔美漂亮。
她又轉頭去看屋子,從外面看比廚房還大,比井溝村秦家的三間屋子加起來都大。茅房在院子角落,非常方便,秦見君非常滿意。
裴小之見她挪不開眼便知道她喜歡這裡,他轉過去看了看不遠處的淌虹苑,那是裴眠住的院子,離廚房也近,眼下還亮着燈。
“秦小娘放了行李也可去前廳,茶水已備好,我就先走了。”裴小之道。
他看秦見君衣着樸素,忽然想起先前小厮遞上來的身份登記上寫着,她是從湖梁縣井溝村來的,那是個小地方,于是他又補了一句:“不止茶水,還有糕點,隻是過了飯點不好叫‘菜宴’。”
原來如此,秦見君方才還想着茶水有什麼好喝的,有這時間還不如自己去廚房做晚飯呢......
“多謝......不知如何稱呼?”
“裴小之,叫我之管家便好。”他嘴角抿着笑,忽然眉頭一緊,指着秦見君伸長脖子時露出的青紫傷痕道:“秦小娘,這是......”
秦見君擡手摸了摸脖子,稍稍用力碰到傷處便會疼,她垂着頭,一副溫順的樣子,小聲道:“我不肯出嫁,所以家裡人就......”後面的話她沒再說下去。
裴小之輕歎了一聲,不知該如何安慰。
秦見君看他這個樣子就猜測,恐怕大荊律法确實是無法定義家暴的。
“唉......都過去了......”秦見君反過來安慰了裴小之一句。
裴小之點了點頭,怕誤了裴眠睡覺的時辰,沒再多說,腳下有些匆忙地往淌虹苑去了。
秦見君順着裴小之離去的方向看了看,那邊燈火影影綽綽看不明晰,她也不糾結,轉身推開了房門。
屋子裡用具齊全,連被子都是全新的。
她把随身帶着的路引和地圖塞進櫃子裡就去了前廳。
“郎君,秦小娘已住下了。”
裴眠此時已經洗漱好了,正坐在床上聽小厮念書。
見裴小之進來,那小厮便收了書下去了。
“嗯。”裴眠的心中也不免有些忐忑,怕那位秦小娘明日做不出合口味的吃食,到時又要換廚子。
就在裴眠要歇下的時候,袁原進來了,裴小之瞬間露出了不高興的神色,但也沒說話,隻站在一旁候着。
袁原将手中的信遞給裴眠,道:“趙大人在您走後,将群牧司李平宇調到了您先前的位置上,不過官家并未召見過他。”
裴眠看過信,勾了勾嘴角,嗤笑了一聲:“群牧司......趙廣涵這是在羞辱我......”
裴小之也有些不高興:“原本判太常禮院事就是虛職,若不是官家看重郎君,怎會日日召郎君去議事?如今換了個養馬的馬夫,官家哪裡還看得上?”
“還有一事。”袁原取出了第二封信遞給裴眠道,“春闱在即,此次主考官定了學士院的盧飛楓大人。”
聽到科舉,裴眠垂了垂眸,半晌才道:“知道了,都下去吧。”
待下人們都出了院子,他望着窗外月色,許久才收回目光,慢慢挪到了輪椅上。
木輪碾壓在石甬路上,發出輕微響聲,裴眠停在了幹涸的池塘邊。
科舉是寒門學子入朝堂的唯一途徑,裴眠在朝堂的這些年都是由他主考,手下考出了無數優秀官員。他們有的留在虔淵州入朝為官,有的派往地方,但無一不是在清貧中掙紮。
大荊朝的官制繁複,官員數量多,職位不夠便新創職位,屍位素餐之事屢見不鮮。
多數官員食朝廷俸祿,卻不為百姓做實事,攬着大把的錢導緻國庫空虛。
如今南方水患連年不斷,拿不出錢疏通河道隻能暫時修壩圍堵,若是哪日潰堤了,百姓便要遭殃......
裴眠決意改官制,官家雖贊同,卻沒有實權去做,于是裴眠甘願當靶子站出來。
可他才剛提出要将兩府三司重新整合,便收到了朝中官員的集體彈劾,官家打太極好幾年,終是護不住他,将他派往綿州休養。
裴眠猶記得自己出虔淵州那日,趙廣涵來送他,看他的眼神如同看一條喪家之犬。
如今他吃不下東西、身子日漸虛弱,想要重返朝堂,實在是有心無力......
秦見君吃了“茶水”,在前廳告别了其他廚子們,邁着輕快的步子回了自己的落霞軒,不過剛走到院子門口,便看見不遠處的塘邊似乎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