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去看看吧,這裡我自己來就行。”秦見君對裴小之道。
裴小之便跟着那小厮走遠了。
午飯時裴小之來取菜,說是老爺夫人在前廳設宴招待沈小姐,裴眠也要出席,所以秦見君做的飯菜也要擺上桌,讓秦見君稍稍擺盤,做得精美些。
秦見君有些犯難,她做的本就是家常菜,再擺盤又能精美到哪裡去?
“唉......”裴小之也歎了口氣道,“那便算了,你随我一起去前廳候着吧,你别怕,若是沈小姐要拿錯,還有郎君護着呢。”
秦見君忙脫了圍裙,擦幹了汗,重新整理了頭發,這才跟着裴小之往外走。
裴府前廳十分寬闊,在中間擺上一張大桌子也不顯得擁擠,周圍零星站着些下人,秦見君就混在其中。
她悄悄擡頭去看那位沈小姐——比畫像上還漂亮,端坐在桌前的樣子明明就恬靜又溫和,怎麼會突然扇人巴掌呢?
“婉婉啊,喜歡什麼就多吃些,别客氣。”方漣用公筷給沈婉夾了點魚肉,面上帶着笑與她說話。
沒想到沈婉并未搭理方漣,伸手指着桌上明顯和其他菜色不同的茶香蝦仁道:“這是什麼?”
秦見君做的菜都放在裴眠面前,那沈小姐與裴眠坐對角離得遠,卻還是堅持要過來挑錯,這下秦見君都忍不住蹙眉了。
“茶香蝦仁,沈小姐若是想吃......”裴眠話還沒說完,沈婉忽然摔了筷子。
“本小姐最讨厭蝦!桌上不許放蝦!”她聲音不算大,卻十分清晰。
裴眠微微蹙眉,但在方漣與裴禮卿的示意下,他還是讓裴小之将蝦仁撤了下去。
沈婉又掃了一眼桌上的菜色,面上還是不開心:“看着就沒胃口,惡心。”
方漣與裴禮卿都忍不住皺眉了,素聞沈府小姐學識淵博、品行高潔,怎會如此不知禮數?但她又确實同畫像上長得一樣......
氣氛一時僵住,沒人說話,沈婉擡頭掃了一眼周圍的下人們,指着秦見君道:“你,過來。”
秦見君便硬着頭皮站了出來,這下桌上四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你叫什麼?”
“秦見君。”
沈婉點點頭,讓她到桌邊來,問:“哪些是你做的?”
秦見君上前,并未提方才被撤下去的蝦仁,而是指了指醋溜圓白菜道:“這道醋溜圓白菜是我做的。”
沈婉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而後道:“那你說說這道菜如何?”
這場面秦見君不算陌生,從前在含萃樓時,她經常跟着韓思霖去客人包廂裡介紹菜色,有些客人習慣用餐前跟主廚交流菜色。
“這道醋溜圓白菜選用的圓白菜脆嫩甘甜......”
話音未落,“嘭”的一聲,沈婉擡手端起醋溜圓白菜的菜盤扔在了地上,瓷盤應聲而碎。
“都下去。”方漣屏退下人們,隻留了桌上人與裴小之、秦見君在前廳。
下人們都低着頭不敢看,行過禮後便離開了,前廳一時又靜了下來。
“沈小姐。”裴眠開口了,他聲音有些冷,“雖不知沈小姐此次登門是何意思,但今日這番未免太過了,裴府自認并未有得罪沈府之處......”
“自然是沒有得罪。”沈婉打斷了裴眠的話,起身緩步走到裴眠身前,居高臨下道,“可裴家不是想與我們沈家結親麼?”
兩家心照不宣的事就這樣被直白地擺到台面上來,大家的臉上都有些僵住。
“既要結親,那我自然是要看看我未來夫家,是否一切都合我心意。”沈婉雖是對着裴眠說話,卻并未低頭将就坐在輪椅上的他,反而微微仰着頭,垂眸看他。
“沈小姐,議親是家中長輩商量,眼下還未有準話,你如此貿然前來,不合禮數。”方漣開口了,她爹方第聲與沈婉的爺爺沈疊山是舊識,她尚在閨中時聽過沈婉的身世。
沈婉剛出生不久,她爹便随軍出征,死在了沙場上,她娘收到丈夫身亡的消息,日日以淚洗面、茶飯不思,沒多久也病逝了。
沈疊山聽說了這消息,在宮中領完凱旋封賞便匆匆接回了沈婉,從此沈府隻有爺孫二人相依為命。
方漣依稀記得,方第聲提起沈婉時說是個溫和的孩子,怎麼如今性情大變?
“确實不合禮數,裴夫人教訓的是。”沈婉轉頭看向方漣,嘴上說着軟話,表情卻依舊傲氣,她行了個禮,随口道,“是我不懂禮數了,今日貿然打擾,還望裴老爺與裴夫人見諒。”說完也不等裴禮卿與方漣說話,自顧自轉身出了前廳。
沈婉經過秦見君時,秦見君發覺她似乎在發抖,可擦身也隻是一瞬的事,秦見君也不确定自己有沒有看錯,于是眼神追着沈婉一路出了門。
“秦見君。”
身後響起裴眠的聲音,秦見君轉身去看,他臉色很差,蹙着眉,唇角也繃得平直。
“怎麼了?”秦見君走上前問。
裴眠沒說話,隻上下打量她,半晌才問:“方才傷着你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