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内一陣很輕微的眩暈,屬于張愛國的人生記憶湧入腦中。
在短短幾秒内,數個畫面擠入腦海,桑林一覺得自己仿佛看見了一個人的人生從自己眼前流逝。
和之前大鬼說的一樣,死嬰靈因為智力問題所以桑林一用了親身體驗的方式,這一次則是正常的注入記憶。
桑林一慢慢擡眼,看向對面的張愛國。
他終于明白為什麼師戰狂會說張愛國很熟悉了。
能跟賭場的主人産生關系,還能是因為什麼?
“嘶——”師戰狂的手支着下巴,忽然喊了一聲:“我好像有點印象了。”
李克生默默搖頭:“這句話你已經說了好幾遍了。”
“不是,這次是真的。”師戰狂皺了下眉:“這人,不是那個入了獄的貪官嗎?”
“他在入獄之前來過我的賭場,豪賭了幾場後沒過多久就被捕入獄了。”
李克生瞪大眼睛:“怎麼又是個囚犯?他們資産聯盟不會都是法外狂徒吧?”
師戰狂的眼神停在張愛國身上:“他是個大貪官,被查封的時候已經貪了很多年了,就是因為來了我們賭場輸了幾場,資金大幅流到我們這裡才被銀行查了,一查發現不對勁,就報給了上面。”
“因為這種人我們賭場也挺常見,我沒太注意,畢竟不是蒙約德爾那種遠近聞名的大案子,我一時之間就沒記起來。”
李克生啧啧感歎:“大貪官啊,這得吸多少人的血?”
霍小丹沒說話,她看着屏幕,眼神從張愛國身上移到了若有所思的桑林一身上。
而桑林一慢慢低頭,拿起羅盤随手撥弄,随後拿起筆開始寫下他所看到的張愛國的人生。
世界上的人實在太多,走上相同一條路的人總有相似之處。
張愛國出生的時候污染還沒有五十年後那麼嚴重,那個年代正在世界各國聯合治理時期,因為國家間鬥争嚴重,他出生的時候就被取名愛國。
這個名字是父母對他這輩子的期盼。
但很可惜,也許這個名字才是他人生的最大諷刺。
因為母親都是高官,父親是商人,他從出生開始就比旁人高人一等,理所應當地比常人優秀。
畢業後,他選擇和母親一樣從政。
也許正是因為得到了所以才會想要更多。
他就是個再典型不過的例子。
他一方面繼承了母親的沒有作為即是成功的為官之道,也繼承了父親每一筆錢都要牢牢握在手裡的發财理念。
于是理所應當地,他就應該是一個貪官。
一個天生的貪官。
金錢如流水流向他的職位,他就雙手合攏接住,再放入自己的金盆。
财富的累積是多麼美妙的事。
任何人到他這個位置都會做出和他一樣的選擇……
隻是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有個官母商爸,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走到他個位置。
于是自然而然地,他的貪獨一無二。
那麼,他的貪有錯嗎?
沒有。
因為是時代孕育的他,既然上天給了他這些,那他成為一個貪官,理所當然。
他貪了二十多年,心性泡在錢堆裡,也慢慢安穩下來了,隻是有些惡習仍然難以避免。
比如賭。
在父母去世之前,好歹也有人管着,他雖然不是很在乎親情,但總要給生育自己的父母贍養晚年。
在外人面前,他們是沒有架子的好官和富人。
而在私下,父母告訴他:貪可以,不作為也可以,但不能碰三角區域。
不是因為違法。
是因為這些擺在明面上的東西,永遠比擺在暗地裡的東西更容易當靶子,被人一槍擊中。
賭、嫖入獄的新聞不絕于耳,可貪呢?
這是父母教給他最重要的東西。
但實在可惜,壓在他骨頭上的父母去世後,這條真理沒能被他牢牢堅守。
給了他一切的世界又把一切都收了回去。
他锒铛入獄那天,他甚至剛剛從賭場回來。
他眼睜睜看着警車包圍了自己的住處,一個接一個警察圍過來,給他戴上手铐,架着他離開。
在圍觀的人群中,張愛國看到個熟悉的身影。
一個年紀不大的男孩站在人群中,用憎惡的眼神凝視他。
在被警察架着被迫轉身的一瞬間,張愛國想起來了。
原來是那個被頂替大學名額,走投無路的學生。
張愛國回頭,坐上警車。
他透過窗戶去看那個學生,對方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張愛國覺得很無奈。
因為在這條鍊子裡,他明明隻擔任了最輕的一環——收錢、漠視。
他回轉眼神,有些迷惘地看向前方。
不過好在天無絕人之路。
世界既然在出身上偏袒了他,又怎麼會眼睜睜看着他入獄?
他在牢裡睜開眼,來到了庫爾遊戲。
這麼看,那些年用貪來的錢去拜拜佛,還是算有用的啊。
桑林一左手手指輕輕拂過紙面,擡眼看向對面擺弄羅盤的張愛國。
張愛國察覺到桑林一的眼神,微擡了下頭,露出個老好人式的笑。
在對視的那一瞬間,桑林一眼前好像透過他看到了數個影子。
張愛國這一生從出生開始就在搭建高樓,直到現在,他的人生都在頂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