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漸流和他截然相反,一身黑色,模樣倒是和之前沒什麼變化,隻說比起之前,看上去陰郁許多。
在江漸流眼裡,桑林一安安靜靜地坐在他平常睡覺的棺材裡,陽光落在他身上,溫柔的眼神很輕地落在自己身上。
……他又想抱住桑林一了。
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
桑林一沒有拒絕他的擁抱。
甚至桑林一也輕輕回抱他,兩個人的臉頰貼在一起,傳遞彼此的溫度。
但這一次他們的擁抱并沒有持續多久。
“吱——”厚重的黑檀木大門被推開了。
“陛下,行刑日到了。”
穿着華麗蓬松女仆裙裝的人走了進來,桑林一擡眼看過去,發現她的頭是陶瓷做的大頭娃娃。
看上去表情古怪,并且透着陶瓷特有的光澤感。
江漸流抿唇,慢慢松開桑林一。
他垂着頭,微微皺眉。
桑林一卻搖搖頭:“去做你的事。”
江漸流一言不發,桑林一繼續說:“你可以早點回來見我。”
桑林一頂着喉間的壓迫感,(這一次)“……我不會走。”
江漸流沉默片刻,點頭,站了起來。
他轉身吩咐女仆:“他說什麼,你就做什麼。”
女仆朝桑林一鞠躬:“是。”
但江漸流還是回頭了,他的手中忽然出現了一條項鍊,他遞給桑林一:“帶上它。”
桑林一低頭去看。
這條項鍊是銀色的,上面追了很多星一般的裝飾,最大的一塊裝飾是一輪殘月。
桑林一沒有拒絕,順從地低頭。
江漸流很輕地給他戴上了項鍊。
江漸流站起來,轉身離開了。
厚重的大門關上,桑林一的眼神落在女仆身上。
女仆走過來:“大人,您需要用餐嗎?”
桑林一冷淡地側過臉,微微仰頭去看花窗:“行刑日是什麼?”
女仆對他的話言聽計從:“大人,行刑日是每天懲罰罪人的時候。”
“不是日嗎?既然是每天,又為什麼叫行刑日。”
“因為這位剛剛蘇醒不久的陛下是一位暴君。”
桑林一扭頭看向她。
愛麗絲的頭替換掉了陶瓷娃娃頭,金黃的卷發散在身後,她面帶笑容地看着桑林一。
她自然地提起裙擺走過來:“真是不聽勸呐。”
桑林一一瞬間有太多疑問想問她。
可不出意料,這個世界仍然在壓迫着他。
愛麗絲走到花窗邊,拉開了窗戶:“他在行刑,不來看看嗎?”
桑林一沉默不語,沒有起身的意思。
愛麗絲轉身,無奈地歎氣:“诶,不來嗎?很血腥很漂亮的砍頭哦。”
桑林一擡眼:“我隻想知道有關他的事。”
“除此之外的,我可以都不在乎。”
愛麗絲笑了。
“不可以哦。”
“你不可以太在乎他。”
桑林一和她對視,眼裡滿是執着:“憑什麼?”
愛麗絲慢慢走過來,拉開椅子坐下來,“因為還不到真相被知曉的時候。”
“但你可以知道的是,我不會傷害你。”
“我是怪物,但我不會傷害你。”
“可他卻不一定。”
“在無數個錯亂的世界裡,他不一定愛你。”
桑林一想反駁,可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愛麗絲豎起食指抵在唇前:“噓。”
“在破碎的臆想裡,因為我也是碎裂的,所以可以來。”
“但這裡是他的世界,你我都隻能是看客。”
桑林一看着她。
“在上個世界,他被分食,複活,這個世界的他又是什麼結局?”
愛麗絲回答他:
“死亡永遠是他不變的結局。”
桑林一隻覺得心底湧現憤怒和悲哀。
他想反問,既然江的死亡無可避免,庫爾遊戲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
庫爾遊戲的存在,明明就是為了保護他。
“這個世界的他是暴君,他在失控的時候可能會傷害你。我想送走你……可你還是來了。”
“哦,看你的表情……希爾應該拿走了那段記憶。”
“但我沒有權限還給你。”
“這個世界會在三天後結束。”
“他的死亡無可避免,你隻能眼睜睜看着他腐爛、死亡。”
“在他死後,你才能離開。”
桑林一重重閉上眼睛。
“小心失控的他。”
“哪怕他愛你,瘋狗在失控的時候,也是會攻擊主人的。”
“不過……”
愛麗絲側過頭,似笑非笑:“他隻愛你,也算好事。”
她的目光落在桑林一身上,沒有打量,沒有算計,隻是平淡地說:
“希望你能馴服這個世界名為暴君的一條瘋狗。”
“那麼,再見吧,桑林一。”
下一秒,她的頭消失,陶瓷娃娃的頭重新出現。
桑林一慢慢站了起來。
他走到窗邊,低頭看過去。
他在黑紅色城堡的高層,透過窗戶能看見被鮮豔的玫瑰花叢包圍的黑色草地。
天空一片昏紅,陽光也是黯淡的。
江漸流穿着黑色的軍裝背對着他,手上提着一把唐刀。
刀尖慢慢滴下血,落到黑色草地裡。
地上堆滿屍體和頭顱。
桑林一覺得那把刀很熟悉。
緊接着,借着被加強的視力,他看到了唐刀刀柄上隐隐約約的花紋。
他想起來了。
……公主的長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