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小仙站在山底，擡頭，看着漫山遍野的招魂幡。

招魂幡青底赤紋，風聲蕭蕭，滿山飛舞。

她沉默地擡手摸了摸眉心，随後一言不發地開始往山上走。

而與此同時的煞青門。

謝長夢躺在床上，周身逸散的鬼氣被攏住，在身體四周徘徊，看上去就像是一層灰色的霧氣蒙在身上。

他眉頭緊鎖，唇用力地抿着。

整個房間隻有他在，煞青門的弟子已大多被派去緝拿罪族之後。

因此無人注意到被困在夢魇中的謝長夢。

現實裡的他神智越來越混亂，夢中的他卻越來越清醒。

月黑風高夜，山間風聲簌簌。

個子還不算高的謝長夢穿着黑衣，蜷縮在竹林間的鐵籠裡，一言不發地低着頭，把頭埋進膝蓋裡。

夜間降了溫，他冷得厲害，胳膊不自主地發抖。

他不敢擡頭，不僅僅是因為風吹得很烈，更因為他一擡頭就能看見對面的籠子。

那籠子裡關着的蛇妖已經死了。

它死之後，蛇身蜷在一起，肉眼可見的僵硬。

謝長夢不敢去看。

蛇妖在他誤入這裡的陷阱之前就已經被關在這裡了，謝長夢被鎖進去之後擡眼就看到了坐在自己對面的蛇妖，被吓了一大跳。

蛇妖也不知被關了多久，看到謝長夢來之後眼睛流露出兇光，看上去已經餓得不行，朝着他露出了獠牙。

但讓謝長夢逃不出去的鐵籠也保護了他，蛇妖沒辦法攻擊到謝長夢。

因為劇烈的饑餓感，蛇妖已經開始神志不清了，扒着鐵籠朝着謝長夢嘶吼，臉上浮現出青色的鱗片。

而謝長夢縮在鐵籠角落裡，不敢說話，也不敢去看。

蛇妖許久沒有進食，連人形也保持不了了。

在下午，他變回原形癱在鐵籠裡。

一條青色蟒蛇不停撞着鐵籠，蛇頭甚至被撞破了，但它仍然一刻不停地撞着鐵欄杆。

在太陽落山的時候，這條蛇就死了。

謝長夢始終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晚上冷得厲害，他也已經有一天多沒有進食了，饑寒交迫，但他毫無辦法。

他甚至不敢入睡。

他知道，睡了，應該就醒不過來了。

但身體并非他的意志所能控制的，他越來越冷的身體忽然變了感覺，開始慢慢燥熱起來，甚至意識也越來越混亂。

謝長夢呼出一口熱氣，最後無奈地閉上眼睛。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身邊似乎有了别的響動。

有人到了他的鐵籠旁邊。

謝長夢竭力想睜開眼睛，哪怕他知道來的人很大可能不是來救他的，他醒過來也沒辦法反抗對方，但他還是不願意什麼都不做地等死。

可他用盡全力，也隻能微微擡起眼皮。

視野一片模糊，隻看見了一片昏暗的油燈燈光和一塊黃色的衣角。

鐵籠外，藥君低頭看着籠子裡的謝長夢：“……人。”

黃小仙提着燈站在他旁邊，“嗯，他身上沒有妖氣，是個普通人。”

藥君的視線落在旁邊的蛇屍上：“把他丢出山。”

“好的。”

謝長夢什麼都聽不清，他感覺腦子嗡嗡的，隻能勉強察覺到有人把自己背起來了。

黃小仙察覺到背後的熱意愣了一下，她沒想到這個人發熱會這麼厲害。

但她什麼也沒說，默默背着謝長夢往山下走了。

夜晚的孽海山靜的可怕，黃小仙嘴裡咬着油燈的燈把，背着謝長夢慢慢沿着山路往山下走。

林間風聲簌簌，一片蕭寒之意。

但偏偏她的背卻越來越燙了。

黃小仙打了個哆嗦，又把背上慢慢往下滑的人掂了掂。

别死了……

她這麼想着，卻不敢也不能說出來。

隻能在心裡面默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