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求仙樓内,霍小丹将自己演算出來與打聽到的大秦情報都告知了桑林一他們。
西南如今諸國并起,大秦雖仍然是最強盛的國家,但曆經千年早已身處内憂外患的局面。
于外,西南諸國争戰不休,大秦邊境屢遭挑釁,其餘各國對大秦虎視眈眈,皆期待着大秦出一場意外,好讓他們撕扯下這隻獵物。
偏偏于内,大秦又暗流湧動。
如今的皇帝明仁帝乃是被宦官架空的傀儡皇帝,毫無實權可言,朝堂乃是宦官與佞臣的一言堂。宦官與佞臣狼狽為奸,在面對其餘國家的侵犯時大多都選擇賠款割地求和,近年來已丢失了不少國土。
國内賦稅與兵役負擔極重,百姓苦不堪言。
在得知大秦皇帝如今隻是個傀儡皇帝後,桑林一就知道他們要見明仁帝的要求可能要落空了。
果不其然,他們在求仙樓待了三天,期間多次要求見明仁帝,皆被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回絕,以至于最後前來告訴他們回複的術士都要頂不住壓力,在冷着臉的師戰狂面前快哭了。
甚至他們更是被變相軟禁在了求仙樓,可以自由出入皇宮,但隻能在皇宮東北角活動,一旦離開了求仙樓就會有宮中的侍衛緊跟着他們,在他們想要去皇宮其他地方時用各種各樣的理由阻攔他們。
但霍小丹仔細演算過了,已經很确定逢懸尊的鎮物關鍵點就在明仁帝身上,他們必須和明仁帝見一面。
桑林一拉開窗,低頭看着一重重宮牆。
人間界的氣候與上界不同,似乎是自成一派,上界還是春日,人間界便已入了冬。
近日更是越發地冷,占蔔閣的術士怕怠慢了他們,還給求仙樓中添了炭盆。
好在繡夫人給他備的衣服很是齊全,連冬裝也都為他備好了。
桑林一穿着玄色圓領袍,着同色大氅,正坐在窗邊望着宮牆深思。
過了片刻,天空中開始落雪。
而他也做好了決定,起身,看向霍小丹他們:“繼續等下去也沒有什麼用了。”
霍小丹擡眼:“你怎麼打算?”
“不用等明仁帝召見我們了。”桑林一回答她,“我直接去見他。”
霍小丹思索片刻,點頭:“好,你去吧,我和他們出皇宮去打探打探消息。”
說着,她拿出演算筆:“算出來了,在今宵殿……皇宮的東南方向。”
桑林一起身,“那我走了,你們注意安全。”
師戰狂擺手:“放心吧,你那邊也多注意注意。”
“好。”
桑林一披了件白色鬥篷,一圈白色狐絨圍在脖間,襯得他的膚色更加白皙。
他拿了把傘,并未從求仙樓離開,而是打開庫爾的系統商城用五百積分買了個瞬移符咒。
眨眼之間,他就來到了今宵殿外的長道上。
雪似乎是越來越大了,宮牆上的瓦片已積了一層薄雪。
桑林一打開傘,慢慢往今宵殿的方向走。
路上并未遇到什麼宮女太監,路上很是蕭瑟。
離得近了,才看見一片昏黃的燈光在雪中若隐若現,正是燈火通明的今宵殿大殿。
樂聲也越發響亮了,一片曼妙樂聲。
顯然,明仁帝正在“與民同樂”。
可占蔔閣的人卻說明仁帝正為各國争戰之事忙得焦頭爛額。
桑林一垂眸,繼續往前走。
雪落在傘面上,蓋住了上面的青竹繡,如同大雪壓倒一片竹。
似是夜深知雪重,時聞折竹聲。
今宵殿大殿内,一片歌舞升平之象。
大雪冬寒,舞女們僅着薄衫,伴着歌聲,翩翩起舞。
而大殿的高座上,一身穿明黃龍袍的人跪在座椅前,背對着舞女,正抓着宣紙握着筆寫些什麼。
明仁帝長發并未束起,胡亂地散落在身後,發尾拖到了地上,龍袍也穿得松松垮垮,看上去有些不修邊幅。
他看上去也不在乎,赤足跪着,隻執着地寫着些什麼。
桑林一握着傘,并未進殿,在門檻前一尺處停了下來。
他擡眼:“明仁帝。”
他的聲音并不是很大,似乎都完全被歌舞聲蓋了過去,但龍椅前跪着的明仁帝卻忽然頓住了。
桑林一知道他聽見了,開口又喊了一聲:“我乃鬼祖,有要事需與你商議。”
歌舞聲仍然在繼續。
但明仁帝這一次在沉默良久後慢慢站起了身。
剛剛他跪着,桑林一看不出來,現在他站直了,才發現明仁帝雖是少年身形,卻長得很高,比桑林一略高一些。
但他生得高,身形卻清瘦,寬松的龍袍攏在他身上,更襯得他瘦弱。
明仁帝轉身,看向了殿外的桑林一。
他黑色長發散落,面容白皙,貌若好女,比起一個皇帝,他更像個不谙世事的嬌貴少年。
他微睜着眼睛,黑瞳直直看着殿外的桑林一。
桑林一不作聲,沒帶什麼表情地看着他。
大雪在他身後落下,他握着傘,很安靜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高卷簾栊看佳瑞,皓色遠迷庭砌。
明仁帝微微擡了手,舞女們立刻停了下來,退到了大殿兩側,歌女們也不再歡歌,今宵殿一時之間冷清了下來。
随後,明仁帝看着桑林一,竟赤着足直直向他跑去。
後方在暗中侯着的太監急忙想攔住他:“陛下!陛下……!外邊正下着雪,披件衣裳!鞋!陛下!”
明仁帝沒理他,竟是赤着足跨過門檻,踩在了雪地裡。
桑林一頓了頓,擡眼和他對視。
明仁帝跑得急了,微微喘着氣,眼睛卻明亮地看着桑林一,口中呼出的熱氣在雪天裡化作霧氣。
“陛下……”太監提着鞋和鬥篷過來了,急忙跪在地上:“陛下,龍體要緊啊!”
明仁帝卻擡起一腳踹開了他,太監“哎喲”一聲,趴在地上發抖,不敢作聲了。
明仁帝赤足站在雪裡,看着桑林一,忽然露出一個瑩瑩的笑來:“你叫什麼?”
桑林一舉着傘,想了想,往前移了移,為明仁帝擋了雪,他的肩上卻開始落雪,在銀白的發絲上籠了一層亮晶晶的光。
“明仁帝,我有要事與你商議。”
他并未回答明仁帝的問題。
明仁帝似乎也不介意,他笑着,接過了桑林一手中的傘,卻不給自己打,而是舉在桑林一身上,任由雪落在自己的黑發和龍袍上。
“我的名字是難承悅。”
明仁帝眯着眼睛笑:“你可以這麼叫我。”
跪在地上的太監瑟瑟發抖,一言不發。
桑林一抿唇,“明仁帝,先入殿内罷。”
“啊,也是。”難承悅像是恍然大悟,“雪重了,快進來罷。”
他仍為桑林一舉着傘,桑林一若有所思地和他一起進了殿内,他才随手把傘丢在了一邊。
難承悅面上始終帶着笑,拉着桑林一坐在了旁邊的座椅上,問他:“這些時日你住在哪裡?”
桑林一低頭:“求仙樓。”
“求仙樓?”難承悅笑了笑,緊接着又問他:“那些占蔔閣的術士對你好嗎?有沒有懈怠?可有不滿意的地方?不如……”
他眯着眼睛,“你當大秦的國師吧!好不好?”
說完,他也不在乎桑林一的回複,自顧自地說起來:“是了,你來當國師!”
“你這麼厲害,會劍術,又幫了那麼多人,人人都敬重你的,沒人比你更适合當國師了!”
“你當了國師,占蔔閣就歸你管了!你要什麼就讓他們去給你弄。”
他還要繼續說些什麼,桑林一卻忽然出聲打斷了他:“明仁帝,我為逢懸尊曾經留在大秦的鎮物而來,你可知曉有關鎮物的消息?”
桑林一說完後,難承悅卻沉默了。
今宵殿内一時之間沒了難承悅的聲音,安靜得可怕。
他睜着眼睛,也不笑了,很平靜地看着桑林一。
桑林一避也不避,沒什麼表情地和他對視,等着他的回答。
等了許久,難承悅忽地笑了。
他開口道:“這些年你在上界,過得好麼?”
桑林一皺眉,“……我在與你商議正事。”
難承悅仍然答非所問,自顧自地笑:“就當國師吧!你看,你一頭銀發,着實有仙人之姿。”
說完他直接站起來,高喊:“咨殷!咨殷!”
他喊了幾聲無人應答,似乎是這才想起剛剛那名太監,赤足又走到了門前,去看還趴在外頭的太監:“咨殷去哪兒了?”
那名太監連連磕頭:“回陛下,九千歲晨時便去了朝堂與左丞商議東晉之事……”
“哦。”難承悅轉身,“進來吧。”
“謝陛下……!”那太監喘了口氣,小心翼翼地進來了。
難承悅笑吟吟地看着桑林一:“等咨殷來了,我就讓他給你冊封國師,可好?”
桑林一已經明白和這位皇帝說什麼都沒用了,幹脆冷聲道:“我不會當大秦國師的,告訴我鎮物的事。”
難承悅還是笑:“你穿的衣服是占蔔閣的人給你備的嗎?還算是有點品相。到時候我讓人為你趕制國師的衣物吧?還要舉行一場祭祀,說你自上界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