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如今的嚴海青,大半夜的被别人鑽進房間裡,也會覺得吓人。老年人經不起吓,但好在嚴海青就算年紀大了心理素質也還挺過硬的。他就是有點不淡定地問:“你來做什麼?”
“所以我就是來問你,你想出去嗎?”尚時黎問他。
又是這個問題,嚴海青心想,不是都說過一遍了嗎。不知怎麼的,提起這個話題嚴海青就有些不耐煩,于是他語氣也變得不好了起來:“我都說了,我沒辦法出去的。何況小嚴也說了,外面在下暴風雪……”
“我不是指屋子外面。”尚時黎突然打斷嚴海青的話,“我是指,你想不想從這片山裡出去?”
嚴海青一怔,他更沒辦法理解尚時黎為什麼要這樣說了:“你為什麼會這麼問?”
“我不信嚴先生的那套說辭能套用在你身上。”尚時黎說,“縱使,你為你們的職業自豪。但是你真的心甘情願在這裡蹉跎一輩子,就算是退休了也沒想過離開?”
嚴海青張張嘴,最後沒說話。他沒辦法反駁尚時黎的話。
他思索了一會兒,臉上的皺紋都皺在了一起,過了半晌,他才歎口氣,道:“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很久以前,有那麼一個小孩兒,他也是守山人家族出來的孩子。他的父親從小就将他往守山人的方向培養訓練。但孩子不肯認命與一輩子被困在這座山裡,于是經常向父親提出想要去外面看看。”
“父親表示,他們這一類人必須要履行自己的職責。所以在履行完守山人的職責後,他完全可以去追尋自己的人生。而那時候小孩兒還太小,還不到小孩兒來履行職責的時候。所以小孩兒需要先學會活下去的方法,無論在哪兒都要活下去的方法。”
“小孩兒聽從了父親的話,開始夜以繼日地訓練。他就想着有一天接過父親的衣缽,完成自己的使命,他就可以離開去外面看看了。”
但是他沒想過這一天來的那麼快。
那一天也是一個暴風雪的雪夜,父親接到通知,有一隊遊客在山裡遇難了,他們守山人全部都要出動就搜救這一隊遊客。
然後父親去了之後就再也沒回來。小孩兒過早地接過了父親的衣缽。
剛開始還覺得非常辛苦,但是因為他父親從小就對他進行了嚴格的訓練,所以小孩兒無論如何也撐得下來。
不過現在的他不能稱之為小孩兒了,他長成了少年的模樣。
真正踏入這行之後,少年越發對這個職業有了更多的理解。他明白這是個必須有,也必須進行下去的職業,因為這裡需要他們。他理解了為什麼他們家族世代都留在山裡的原因了。
他想起了,他父親支持他離開這裡的那些話。他突然又想,這是不是也是父親也一直在想的事情。
但是父親還沒回來。
那個暴風雪的夜晚,父親說過他一定會回來,少年和母親等了他一整晚,但是父親卻一直沒回來。
他永遠留在了這座山裡。
得到噩耗的那天,媽媽哭的很傷心。他的母親是個有點迷信的人,她說一定是父親一直想要離開這裡,才會被山神大人永遠留在了山裡。母親搖晃着嚴海青那還不怎麼寬闊的肩膀,懇求他不要再想從山裡出去的事了。
從那以後,每次他一有點想出去的想法,就會想起被永遠困在山裡了的父親。
他或許明白母親迷信的擔憂不過是空穴來風,但不得不承認,他的确因此有了心理陰影。
尚時黎拖着腮幫子,安靜地聽完了這個故事。他特意等嚴海青緩了緩,才繼續道:“那你們後來有找到你的父親嗎?”
嚴海青一怔,道:“沒有,據父親的朋友們說,父親的屍身好像随着風雪消失了,到現在也沒有找到。”
“那我們去找找吧。”尚時黎說,“既然沒找到你父親的屍身,他們也不能如此下定論啊。啊,不過你現在這個年紀,你父親那一輩的人可能……但是至少會留下些什麼東西吧。”
“怎麼可能會留下?已經過了這麼多年,而且還是在風雪之中,就算有什麼,短短一晚上就該消失了,哪裡還會留存那麼多年?”嚴海青理所當然地搖搖頭,這個提議實在是太荒謬了。
尚時黎當然也知道這個提議十分荒謬,但是這是在這裡是個普通世界的情況下。
這裡是嚴海青的幻境,既然是用來迷惑人心的幻境,一定會有能破局的地方。從目前的信息整理來看,嚴海青的心結和他的父親有很大關系,所以從這裡作為切入點出手,應該能發現一些東西。
“明天雪停了,你要和我們一起出去嗎?”尚時黎再次向他發起了邀請,說着還在他坐在搖椅上的腿上看了一圈,“還是說你已經不能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