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現在,他也正是晚期的症狀。”歌德在胸口畫了個十字,好像正在為這可憐的被病魔折磨的人祈禱,“恐怕,他的時間也不長了,可憐的人啊,現在已經意識模糊了吧。”
歌德揮揮手,外面守着的一個男侍拿着一個手電筒進來,尚時黎見了這東西還覺得這玩意兒出現在這裡好像有點出戲。這種背景下不是應該用煤油燈啊燈台之類的嗎。但是他突然想起來,昨天他們各自的房間裡用的就是電燈。
男侍代替歌德掀開了帕德緊裹住的被子。手電筒照亮了床上正蜷縮着的人,看到他的身體的一瞬間,所有人下意識地倒吸了口涼氣。
莫良被吓得都結巴了:“你你你你你确定他真的沒問題嗎!?”
隻見帕德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已經慢慢被蔓延上了黑色。明顯不是黑種人的那種黑,而是一種被燒焦了一般地焦黑。他整個人都很枯瘦,現在就像是一具骷髅架子,所以掀開被子的那個瞬間,他們都以為躺在床上的是一具焦黑的骷髅。
“你們也看到了,估計再過不久,帕德先生就要離開我們了。”歌德哀愁地歎了口氣,“真是可憐。我們本來想把情況告訴帕德先生的家裡人,好讓他們做好心理準備。但是帕德先生的父母好像已經不在世了,也聯系不到他的妻子,真可憐。”
“如果他就怎麼死了,聯系不上他的家人的話會怎麼處理?”尚時黎問歌德。
“那種隻能由我們埋葬在墓園了。”歌德說,“我不能放着他們不管。”
“那他的妻子去哪兒了?”
“不知道啊,據他的鄰居所說他得了病之後就沒再見過他的妻子,也許是得知他感染瘟疫之後就跑了。”
“孩子也卷跑了?”
“據他們鄰居說,他們沒有孩子。結婚時間沒多長,所以還沒來得及要孩子。”
“這也夠慘的啊。”尚時黎一言難盡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人。
歌德又帶他們看了二号禁閉室的病人。這位病人感染時間不像帕德那樣久,但是也有相當一段時間了。他上半身看上去沒什麼問題,但尚時黎看到了他的腳踝,已經是焦黑的顔色了,他尋思這還是從下往上蔓延的啊。
二号病人雖然還有意識,但因為雙腿已經枯焦了,他沒辦法下床走動。一見到聖子,他就懇切地問:“聖子大人!我到底還有救嗎!”
“我們一定想盡一切辦法拯救你們。”歌德說,“你要相信,吾主會保佑你的。”
提到這個,二号病人臉上突然出現了一瞬異樣的表情。他似乎想起了什麼,接着整個人蜷縮起來,不安地發着抖。
接下來歌德又帶他們看了幾間禁閉室的病人,其中一個他們之前見過,是剛剛在受洗日集會上最先被帶走的那個人。
因為是剛剛發現的患者,他身上還沒有出現什麼明顯的症狀。但大家都知道,他的骨頭已經變黑了。他見歌德帶着人來了,整個人都坐立不安,最後他還是嚎啕道:“聖子大人!您一定要請神明保佑我啊!我還不想死啊!”
“隻要你誠心地祈禱,神明一定會保佑他的信徒的。”歌德在胸口畫了個十字。
“真的嗎?可是我做了對神明不敬的事,神明真的能原諒我嗎?”那個人好像已經有點慌得找不着北了,什麼不該說的都說了,“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再當小偷,我也一定不會去偷神像。”
莫良一個大震驚:“你偷神像做什麼?????不對,你怎麼偷的神像?”
這個教會的神像他們在往這邊來的時候看過,最起碼五層樓那麼高,怎麼可能偷得走?
“是,是那些闊太太常拿着的小神像和十字架……”那個人說,“闊太太們就算是小神像也都是用寶石裝點着的,雖然神像不好賣出去,但是把寶石挖下來也隻不少錢呢……”
好家夥,不僅偷了,還敢毀壞神像。尚時黎估摸着歌德也該生氣了吧,作為聖子,他當然得是對神最為虔誠的那個。聽到有人敢對神像如此不敬,他也會生氣的吧?
但是,歌德沒有。
歌德很平靜地聽他說完,然後溫和地寬慰道:“别擔心,浪子回頭也來得及,神會護佑你的。”
那個人激動地連連磕頭:“謝謝聖子!謝謝神明大人!”
從他那裡出來之後,尚時黎還是試探般的問了一下:“他那樣對神像,你不會生氣嗎?”
“當然不會。”歌德的答案依舊不變,“在我看來,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神應該也不會當回事兒。”
“而如果真的有神會把這種事當回事兒……”尚時黎看到,歌德的笑容有一瞬間變得古怪,但轉瞬即逝,他差點以為他看錯了。
“不,沒什麼。”
這一刻,尚時黎意識到,這位經常把“吾主”挂在嘴邊的聖子,好像對那所謂的神明也沒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