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生上學那日,發現比爾也來上學了。比爾精神萎靡,像是三天沒睡覺似的,從上課起就趴在那裡睡,一直睡到課程結束。
盡管郁生很想知道他和蟲族的牽扯,不過轉念一想問比爾還不如去問弗雷,畢竟比爾跟他也算是結下仇了。
郁生以為這件事就會這麼過去,沒想到第二堂課還沒上完,突然校園裡傳來全員通告,要求所有學生緊急在操場集合,且聲音之焦急,讓人感覺事态非常嚴重。
跟着隊伍往操場走,郁生暗暗心驚,整個慕斯校園裡,居然已經布滿了軍隊的士兵,這究竟出了什麼事?
身為軍校的學生,盡管疑慮頗多,但所有人還是規規矩矩在操場中列好隊,一個個像小蔥似的站得筆直,沒有任何竊竊私語的聲音。
走上主講台的,是一臉肅容的邱吉校長。雖然邱吉校長已經年過八十,但他卻昂首挺胸,每一步都穩健有力。
“各位同學,密魯山脈的案件現已查明與我校人員有牽扯,希望所有人配合接受檢查。”說完,邱吉校長便示意一位穿着軍裝的軍官上台。
那名軍官嗓門大得震耳,“一連隊!檢查一年級A—E班!二連隊!檢查一年級F—G班……”
連隊的人從每列的排頭開始,逐個用一種奇怪的儀器掃描全身,儀器上有個小燈,一直忽閃着藍色的光。
陽光強烈,每個學生的影子都投在地面,齊刷刷地一動不動,仿佛是路邊的電線杆。郁生微微垂了垂眼睑,立刻注意到,站在自己右邊的比爾在打哆嗦。
黑色的影子一直在小幅度的顫動,若不是現在轉頭太明顯的話,郁生很想看看比爾的神情。他到底在怕什麼?怕蟲族共生蟲被軍方檢測出來?但共生蟲不是早就吸附到自己身上,最後被弗雷清理了嗎?軍方的那個儀器又是掃描什麼的?
沒給郁生思慮太多的時間,軍方人員已經來到了比爾面前,将儀器舉到比爾的頭頂,摁下按鈕。
“砰”的一聲,儀器被比爾一胳膊抽了出去,狠狠地摔在地上碎了個稀巴爛。那名軍人瞬間變了臉色,大喝一聲,一個擒拿手便要摁住比爾,比爾不知道怎麼想的,居然嗷嗷叫着同軍人交手,結果顯而易見,他被數名兵士扣住,其中一名重新拿了一個儀器,将比爾從頭到腳掃描了一遍,不知掃到了哪個部位,發出刺耳的警報聲,忽閃的藍色小燈變成了急促閃爍的紅燈,把所有人都駭了一跳。
“一年級A班發現蟲宿者!”
“蟲宿者已控制!即刻帶回軍部!”
原本慕斯學院的學生們還鬧不清軍部在檢查什麼,沒想到身邊的同學就這樣被揪了出來,一個個都吓懵了,左看看右看看,不知身邊還有誰是被蟲族寄生的蟲宿者。
郁生也是心裡一跳,這種儀器居然連曾經的被寄生對象也能查出來嗎?那自己……
正想着,軍部人員已經拿着儀器舉到了郁生頭頂,藍色的小燈忽閃忽閃,郁生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它,生怕下一刻它就變成紅色。
好在儀器從頭到尾都沒有異常。當軍部人員去檢查下一名學生的時候,郁生暗暗松了口氣。
“比爾!比爾!”一位婦人的大叫聲将所有人的注意吸引了過去,那是一位面色蒼白瘦骨嶙峋的中年女性,她狼狽地推搡着攔截她的士兵,企圖沖到比爾面前,“我是他的母親,請問你們為何抓他?放我進去!”
比爾從剛剛被制住就一直沉默,仿佛認清了這個事實,卻在看到女人的那一刻身形巨震,拼命地掙紮着,“媽媽!你怎麼從醫院出來了?你今天不是在手術嗎?”
一直觀察着這裡的軍官眯了眯眼睛,揮揮手,示意攔截女人的士兵松開鉗制,女人氣喘籲籲地跑到比爾面前,看着傷痕累累的比爾,聲音顫抖沙啞,“媽媽覺得你那天做完傭兵任務回來就不對勁,所以今天就偷偷跟着你來學校看看。比爾,你告訴媽媽,這是怎麼回事?”
比爾聽到這句問話,整個人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低着頭,不敢看他的母親。
“你說啊!你想急死媽媽嗎?!”比爾的母親被淚水花了滿臉,雙手捧住比爾的臉,試圖讓比爾看着她的眼睛,“隻要你說出來,媽媽都為你解決!”
“你解決什麼?你怎麼解決!”許久,比爾爆發了,他崩潰般地沖他的母親大吼,“你兒子跟蟲族做了交易!幫蟲族在星際城市繁衍生息!你還要為你兒子解決嗎?”
比爾母親瞪大了眼睛,淚水大滴大滴的往下落。她不可置信地縮了縮,跌坐在地上,語無倫次地呢喃,“蟲族?怎麼會是蟲族?你怎麼會與蟲族扯上關系?”
對于一位平凡的母親而言,她無法想象隻有在電視上看見的蟲族會與自己懂事聽話、成績優異的孩子扯上什麼關系。這超出了她的認知。
“你就當你兒子死了吧。”比爾看着他母親盈滿淚水的眼睛,殘忍地說。
說完,他背過身,直到士兵被帶走,再也沒說一句話。
軍部人員檢查了所有的學生,沒有發現第二個蟲宿者,便很快撤離了。
有人上前勸說那位癱坐在地上的母親,但她像是失聰了一般,充耳不聞,雙目無神,像是沒有重量的浮魂,不知道何去何從。
全班唯一的女孩子希文實在看不下去了,她率先上前攙起女人,慢慢往校外走。
郁生和海頓也趕忙上前,在一旁攙扶護送着,被邱吉校長攔下。
“打一輛懸浮車吧。”邱吉校長道,“跟門衛說是我允許的。”
懸浮車載着四個人離開,卻永遠也載不走這位母親失去的那部分了。
一直陪着比爾母親來到醫院,正好醫護人員正滿醫院找她,見到她總算松了口氣,“比爾媽媽,你跑哪兒去了?大前天你兒子可是叮囑你今天務必要做完這個手術呢。我跟你說啊,這手術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成功率,希望非常大!你兒子啊,真是厲害,十幾萬金星币的手術費都攢夠了。上哪兒找這麼孝順的好兒子啊!”
“十幾萬?”比爾母親蓦地有了反應,“怎麼會這麼多?一次傭兵任務有這麼多的報酬嗎?”
郁生和海頓對視一眼,雖然不忍開口,但一位母親應該有權利知道事實。
兩個大男人措辭了半天都不知該怎麼開口,希文卻堅定地站了出來。
“阿姨,比爾跟蟲族交易,應該就是為了湊您的手術費吧。”
“正因為這樣,阿姨您不能辜負了您兒子的心意,您一定要接受手術,好好地活下去。”
雖然比爾是全星際的背叛者,是出賣星際的惡人,可他是個好兒子。
“手術……”比爾母親捂着臉,低聲喃喃,“會的,我會接受手術……”
這日,比爾母親順利地被推進手術室。
結果卻讓人唏噓,成功率高達百分之九十的手術,在醫務人員沒有任何失誤操作的情況下,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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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海頓和郁生發了一大筆“鉻硫财”,還想去拍賣賺錢後,西澤毫不客氣地把倆人揍了一頓,然後把二人的鉻硫全部沒收。